欧美剧美国2016

主演:内详

导演:内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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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3-09-16 10:25

详细剧情

  绑架受害者在这部纪录影集中,详述恐怖的痛苦遭遇,重现史上最复杂且极其危险的人质谈判事件。

 长篇影评

 1 ) 【转】明星与他者 | David Bowie 和《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

(转自公众号 floatingabout)

本文译自《DavidBowie:CriticalPerspectives(RoutledgeStudiesinPopularMusic)》(出版于2015年),第9章《EmbodyingStardom,RepresentingOtherness-DavidBowiein‘MerryChristmasMr.Lawrence’》。

作者 | Mehdi Derfoufi

法译英 | Civan Gürel

英译中 | 有耳

序言

DavidBowie是跨媒体(transmedia)时代的巨星。Bowie的艺术产出涵盖了所有可能的媒介形式——视频片段、电视和印刷广告、网站、电影、时尚、电子游戏、电视节目、演唱会、专辑、当代艺术、塑像手办甚至网上银行——更不用提所谓的“Bowie债券”(BowieBonds)。极致的自反性(reflexivity)是他的美学标志,甚至,他似乎把通过自反性深深影响后现代文化版图当做一件乐事。似乎DavidBowie试图让我们意识到,如果他有一天不再反复援引自身,那是因为我们身边的一切都已经“鲍依化”(Bowieised)了。Bowie的形象其实有三方面:一个横跨媒体疆界的精心栽培的意象、一个模糊的性别和一个冲破限制的身体。任何对他影视作品的探讨,都不得不将这三方面纳入考量。然而,本文的目标并不在于囊括他表演生涯的方方面面,而是意在探索演员DavidBowie为何尤其使人着迷。如果要用一个词来概括Bowie形象的基调,那毫无疑问是“他性”(otherness):一种根本上超越现有范畴,拒绝被归类的异质的他性,寓于一位明星的身体里。MichaelJackson的身体变化是为了稳固一个重构的身份,而Bowie则是一只变色龙,他的身体在迎合我们欲望的同时也挑逗着我们。从这个角度看,我们可以说Bowie的音乐生涯中精心打造的他性表征,也不可避免地塑造了他在大荧幕上的人格。

这一点在大岛渚(NagisaOshima)1983年的《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MerryChristmasMr.Lawrence)中尤为显明。我认为这部电影最强烈也最完整地释放了Bowie身体的潜能。电影中,这位明星的身体及其他性,与大岛所描绘的后殖民关系中的政治与和美学危机缠绕在了一起:(真正)非西方的电影可能吗?西方的观看方式基于强制性的透明与去蔽,以及同一性与他性的二元对立;可我们是否可能创造一种与西方观看方式无关的电影凝视(cinematicgaze)?本文以东方主义(Orientalism)思想,尤其是其性别维度为枢纽,致力于分析“冲破限制的Bowie身体”与这些问题如何关联。

Bowie 与大荧幕

按照一般影迷的标准,DavidBowie的电影生涯很难说是成功的。他参演的电影中只有寥寥几部可以称得上“佳片”。而且没人会争辩说,这位因音乐享誉世界的英国艺术家,其实也是影史上举足轻重的伟大演员。尽管如此,我们应该做出这样的假设:既然总有知名导演与他合作,他一定有某些特别之处吧。说到底,作为一个流行明星,他影视作品的数量已经很可观了。他很少担任主角,绝大多数时候安于饰演一瞥而过却夺人眼球的龙套角色。在《双峰:与火同行》(TwinPeaks:FireWalkwithMe)和《超级名模》(Zoolander)中,Bowie的镜头比“转瞬即逝”要长一些。仿佛这位明星无时无刻不在各路媒体游荡的那些形象分身,一不小心撞上了大荧幕。我们也可以从许多电影配乐中Bowie的“在场”——包括《妖夜慌踪》(LostHighway)和《水中生活》(TheLifeAquaticwithSteveZissou)等对他歌曲的“引用”——观察到这一现象;他或许是电影和电视广告最喜爱的摇滚明星。然而,在《皇家密杀令》(IntotheNight)、《基督的最后诱惑》(TheLastTemptationofChrist)、《巴斯奎特》(Basquiat)和《致命魔术》(ThePrestige)等电影中,他的确创造了丰满的角色形象。即使有些角色只是在镜头前一晃而过,在后期参演那些电影中,他显然是想要有所表现的。

在多数旁观者眼中,流行明星的身份遮蔽了他作为电影演员的一面,而恰恰因为这一点,我们更应该意识到至少在Bowie自己看来,他参演电影不只是为了花式营销,大荧幕是他一直以来艺术追求的重要组成部分。他的第一部电影是1976年NicolasRoeg导演的《天外来客》(TheManWhoFelltoEarth)。它不仅是造星工具(starvehicle)。Bowie对先锋思潮和当代艺术的爱好早已人尽皆知。Roeg当年是英国新浪潮的电影人,喜欢“玩弄”实验电影。即使最终的成品不尽如人意,这部电影确实是两位艺术家真心诚意努力合作的产物。没过多久,也就是1979年,Bowie参演了BernardPomerance的舞台剧《象人》(TheElephantMan),并受到业界和普通观众的齐声赞誉。1983年的戛纳电影节上,Bowie说:

其实我唯一的梦想就是成为导演。正因如此,我的音乐一直高度概念化……可惜没人给我钱拍电影,我就只能“导演”专辑和演唱会了。

鉴于Bowie自相矛盾、朝三暮四的癖性,人们当然有权对他的说法保有怀疑,但毫无疑问的是他对电影的认真态度,而且他的艺术实践也的确体现了这种态度。问题的关键在于,评论家很少像Bowie本人一样严肃看待他的电影事业;在他们眼中,DavidBowie不过是个碰巧演了几部电影的摇滚明星。

Bowie形象80年代的再男性化(Remasculinisation):投机主义与模棱两可

1980年的《ScaryMonsters》既是Bowie最好的专辑之一,也是这位巨星操纵媒体形象的又一新阶段的起点——这一新形象将会在接下来的岁月里不断丰满。《AshestoAshes》和《Fashion》作为专辑的主打歌,呈现出截然相对的风格,也彰显了Bowie全新角色的双重特性;他费了好大心思才不让双重性(duality)沦为矛盾性(contradiction)。在这张专辑中,Bowie通过MajorTom这个角色极致地展现了自反(self-reflexivity)和自引(self-quoting);MajorTom不仅是个有信仰的角色,还是个“瘾者”(junky),仿佛在那个年代信仰任何东西都是不可能的。此处自我戏仿的意味很明显,而这也是Bowie全新的艺术和商业策略的标志——自反性的维度之一。Bowie的他性从一个造访地球的外星人角色(一个关于认同与吸引的真实角色)身上,转移到了一个能够将媒体生态圈(mediasphere)编码的超人类的身体里。

回首观之,1983年可谓Bowie生涯的分水岭。他凭借专辑《Let’sDance》收获了全球范围的成功,还登上了一大波主流国际杂志(如《RollingStone》和《Time》)的封面——他的新造型比70年代看起来正常多了,但还是带有一丝性别模糊的意味。《RollingStone》的封面标题是《直的大卫·鲍依》(DavidBowieStraight),旁边还有一张展示新造型的照片——“直的”这个词尤为有趣,因为它是多义的,恰好强调了我们的摇滚巨星在1983年这个分水岭上采取的营销策略的一个方面。虽然他染金的头发里还有几撮深色,不经意透露出一丝刻意感,这幅肖像的绝大部分还是给人以“干净”的印象。70年代的特立独行、浓妆和橘色头发、华丽摇滚的装束和亮片都一去不复返了。考虑到里根和撒切尔执政的时代背景,我们可以推测Bowie的形象经历了某种常态化(虽然只是相对而言),甚至可以嗅到它再男性化(remasculinisation)的苗头。然而,这一新形象的精妙之处在于它保留了一些性别的模糊性,Bowie利用此种模糊性营造出独特的个人魅力,以身体展示为基础,同时诱惑着男女两性。此外,Bowie作为“冲破限制者”的姿态将主流与先锋嫁接起来,构筑了他表象人格的艺术合法性。

这位英国明星高调参演了两部1983年上映的电影,《千年血后》(TheHunger)和《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MerryChristmasMr.Lawrence),这两部作品是他营销策略的重要环节。也就是说,他在商业上最成功的时候主演了两部既具有先锋性,又面向主流院线的电影。鉴于这两部作品形成了一种互文,我们有必要在深入考察《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之前先讨论一下《千年血后》。

显然,这两部电影拍摄的时候都考虑过票房。有些人会认为《千年血后》被沉闷的视效拖累了,但别忘了,它后来被认为是一部邪典电影(cultfilm),足见它并非无足轻重。评论家们回头才发现这部电影其实是80年代典型美学的典范。《千年血后》巧妙地绾结了电视广告美学,以及黑色电影(filmnoir)的某种后现代/城市化再诠释。除此之外,《千年血后》以一种几乎矛盾的手段描绘了男女同性恋以及异性关系。电影在两个极端之间摇摆:一端是一种形象危险可怖的性取向的污名化(艾滋病隐喻非常明显),另一端则是游离于主流社会支配性法则之外的“非法”生活方式的致命吸引力。

后一种解读是由饰演主角的三位明星——CatherineDeneuve(作为魅力女王)、DavidBowie和SusanSarandon——各自的形象造就的。Bowie饰演Miriam(Deneuve饰)的伴侣John,他顺从而阴柔,是一个典型的女性主义反讽下的男性形象。随着他肉体的衰亡,他被Sarah(Sarandon饰)取代了,电影的主线剧情于是变成了女同性恋。John代表了一种失败的男性气质,而这种失败是被一个强大女性的虚假承诺(即许诺赋予他永生的力量)所揭示的。Sarah的男性伴侣则和John不同,他傲慢而占有欲极强,是一个带有戏仿意味的雄性领袖(alphamale)形象——但她还是把他除掉了。最后,由Sarah和Miriam的相互爱慕所带来的Sarah的转变,则类似于一个女性赋权(empowerment)的故事。

考虑到两部电影是在同一年上映的,我很乐意相信《圣诞快乐》中的Celliers少校其实是John的分身。事实上,一方面是《千年血后》延续着Bowie“柏林时期”的“地下”形象,另一方面则是大岛渚的电影,玩弄着Bowie通过专辑《Let’sDance》创造的“新模样”——明显具有“变直了”的男性气概,却也不失模棱两可的意味。如果说《千年血后》是以Deneuve和Sarandon交换亲吻为标志的一部女同性恋电影,那么《圣诞快乐》作为其镜像,它的主题也就变成了同性恋文化——围绕着Bowie和坂本龙一标志性的亲吻场景展开。单从这一点就能看出两部电影有多相像,仿佛它们本来就是两部曲。

后殖民电影、Bowie 与对西方的欲望

《圣诞快乐》让我们得以管窥Bowie重新勾勒的形象是如何与一种拥有国际化理想的艺术电影风格学(stylistics)接轨的——这部电影的导演是日本新浪潮极具个人风格的先锋大师。《圣诞快乐》其实是大岛第一次国际化摄制的尝试,也是他第一部英语电影。巧合的是,当时大岛最出名的作品是1976年的《感官世界》(RealmofSenses)和1978年的《爱的亡灵》(EmpireofPassion)。这两部色情片般的电影彰显了美学上的完美主义,将幻想家与艺术家的神性表现到了极致。结果,色情片的窥淫逻辑转化为了形式化的先锋派实验;在《圣诞快乐》中我们也能找到这种转化。然而这部电影最有趣的地方在于,大岛带有后殖民电影色彩的美学计划是如何与Bowie的表象人格“相遇”的。

《圣诞快乐》的剧情改编自LaurensVanderPost所写的故事,他在二战时期曾沦为战俘(POW)。故事发生在1942年爪哇岛上的一间日军战俘营。营地指挥官是年轻日军军官世野井大尉,由日本明星坂本龙一饰演,他同时也创作了该片配乐。由Bowie饰演的少校JackCelliers的到来,将后殖民时代的东西方紧张关系具象化了。《圣诞快乐》扎根于战争电影的战俘世界——1956年的《爱丽丝城》(ATownLikeAlice)和1950年的《万劫归来》(ThreeCameHome)等电影为之铺下了蓝图。然而,对《圣诞快乐》影响最大的是DavidLean1957年的《桂河大桥》(TheBridgeontheRiverKwai)。两者的相似之处在于,东西方民族跨文化交互的主题都聚焦于一个全是男性的社群。然而,大岛的电影将通常的视角颠倒了过来:不再是西方凝视着东方,而是东方凝视着西方。可以说,《桂河大桥》展现的是西方的优越性,而《圣诞快乐》则展现了对西方的欲望。

《圣诞快乐》用批判性的手法复活了西方人对太平洋战场的文化记忆,给了主宰美国的文化多元主义构想(刚逝世的StuartHall是文化多元主义最著名的批判者之一)及其同质化少数族裔群体的倾向迎头一击。正如EdwardSaid指出,与美国人不同,英国人把日本当做“文化敌手”,一个与之竞争的皇家文化。电影中的英国战俘是在1942年新加坡沦陷后被俘虏的。作为大不列颠一次屈辱的失败,这一历史事件对亚洲也有深远的影响,因为它强化了这一观念:说到底,白人的“战无不胜”和“无上权威”可能只不过是传说。为了理解《圣诞快乐》这部电影,白人的脆弱性这一概念至关重要;影片从历史事件的回忆中汲取养料,却又是在截然不同的情境中拍摄的。

军国主义日本男性气概的危机暗示了1945年日本战败并屈服于美国所引发的莫名不安情绪,而对西方的欲望表达则是危机的一部分。但这种男性气概危机同时隐指着(相对来说更近的)1970年11月三岛由纪夫因他参与的政变失败而切腹自杀这一事件。事实上,世野井大尉这个角色明确指向三岛由纪夫,而电影的主题曲《禁色》(ForbiddenColors)也暗指三岛的同名小说。MatthewChozick指出,三岛在《禁色》这本小说里“与日本传统的性取向观念彻底决裂,而投奔了更为西方的自我建构思维”。在三岛的写作中,同性恋既是危机中的男性气概的表达,又表现了日本父权主义高压下尚未被实现的逾矩的可能性,而且也是现实世界与情感世界的美学感性的终极迸发。由于DavidBowie的形象具有我们之前讨论过的那些特殊性质(明星风范、模糊的性别、介于先锋与主流之间的艺术地位),他的确有资格将这三方面一同具象化:危机中的男性气概、超越于性别(gender)的存在,以及绝对的美学。这也正是世野井大尉在精神和肉体上都深深着迷于Celliers少校的原因;而世野井的迷恋最终导致了Celliers的死亡。Celliers则利用他的魅力彻底击溃了日本男权的脆弱建制。

EricLomax曾经是一名战俘,他如此回忆英国战俘们当时的心境:“我们开始体验战俘营生活的最宰制性的特征:持续焦虑、彻底的无力和沮丧。”世野井大尉的心情或许也是如此。在三岛由纪夫的作品中,日本男性气概危机有其病态的一面,但也作为一个动态过程显示了正面的价值——它导致了内在优越性的再生成与再确认;而在大岛的电影中,危机带来了更为矛盾的后果。他的电影不下论断。换言之,大岛的后殖民美学计划拒斥西方表征的两值逻辑。

大岛的许多作品都围绕着影像表征的问题展开——正因如此,他常常被认为是一位先锋艺术家,正如StephenHeath评论《感官世界》时所写:

电影通过“摺叠法”(foldingover)的空间缝合过程(场域的正反转换是其最明显的手法)捕捉到了“在框外”、“在场外”(hors-champ),而每个场景、每个镜头的边缘化又对观影者提出了“观看”之问。

在《感官世界》和《圣诞快乐》中,观看者的身份依旧是享有权威的偷窥狂,但这一立场并没有带来满足感。大岛的导演风格将主体与欲望的客体再结合,在此之上呈现了观看者的凝视。与这种观看站所占据的位置的问题化(problematisation)并置的是当代日本的后殖民担忧,而后者是大岛作品的一个主要美学和政治母题。评论家总是抓着他电影中“放荡的”主调不放:性欲、权力、政治、暴力、文化认同——所有这些主题都被认为是内含颠覆性意图的。

明星的身体、东西方关系的美学与身份认同第三空间的协商

电影是一种被二元对立主宰的表征模式。正如PhilippeDescola指出,至少从文艺复兴时期开始,西方对世界以及寓居世界的人类的表征,一直基于一种以自然/文化二分为核心的理性框架。在电影中,这一二分在美学上转译成了人类角色的中心性,角色被标识为主体,与所有非人类的事物隔离开来。电影向我们展现了一个被两重性塑造的世界:时间/空间、人类主体/他(或她)的环境(电影场景)、镜头之内/镜头之外、场/反场、观看者/荧幕上的影像……而这一切又都基于与世界大体上分离的全知主体(All-PerceivingSubject)的概念。虽然往往具有男性或女性的身份,主体被指派了某种形式的中性(neutrality),将任何性别、种族或阶级身份都排除在外。而《圣诞快乐》所质疑的恰恰是这些“客观事实”。通过质疑这些事实,电影强调了这些二元对立是如何促进宰制性表征的再生产的——它们用中性的伪装或所谓观看者的客观距离,遮蔽了权力的不平等。所以,为了能够质疑这一不平等关系的“客观事实性”,就必须与(通常被两值逻辑引致的)认同过程抗争。

考虑到西方主流的电影观念旨在践行一种力求调和冲突性概念的机制,我们可以说大岛在《圣诞快乐》中努力展示了一个替代选项,它与西方主导性的表征概念相背离。那么,他的替代选项又是何以可能的呢?

正如RichardDyer指出,明星特征性的人格魅力将相冲突的概念“绑在一起”。《圣诞快乐》迫使观众面对他(她)自身境况的不稳定性,因为他(她)不得不认同相冲突的概念。

当然,这些矛盾对立的本质不只是命题式的。支撑着它们的是一种特殊的影视取向,我们在Celliers和Yonoi的著名亲吻场景中可以看到这一取向。Bowie和坂本两位明星的面对面较量,是赋予《圣诞快乐》的替代选项以可行性的因素之一;电影完美地融合了明星的特质——没有留下任何尴尬的裂隙,而是让明星成为了令人信服的演员——这一功绩在历史上是罕见的。从西方视角看来,坂本(世野井)的身体属于一个明显他者化(otherised)了的角色。但是,坂本(世野井)对Bowie(Celliers)的欲望使得这一不平等的关系失去稳定,同时动摇了我们的观看视角,使之失去确定性。事实上,我们像世野井一样欲求Celliers,只是无法承认这种欲望。可是坂本(世野井)的身体在被异域化的同时也被色情化了。而且,通过认同世野井对Celliers的欲望,我们也意识到Bowie(Celliers)身体的色情化——对他漂白过的金发的迷恋恰恰反映了这一色情化。Bowie(Celliers)的白性(whiteness)必须逼近绝对的、大写的白性,才可能成为欲望的理想对象。《圣诞快乐》邀请我们作为观看者体验后殖民主体的身份。后殖民主体则包括了这样一种身份认同过程,它与TeresadeLauretis所分析的女性主义电影观看者的认同过程类似:

可以说女性观看者同时认同叙事运动的主体与空间,认同运动的形象与关闭的形象(叙事的意象)。两者都属于形象的认同,而且是可能同时进行的;此外,它们同时被叙事过程承载,也一起被叙事过程卷入。这种认同方式同时支撑着欲望的两种位置,即主动与被动这两种方向:对他者的欲望,以及成为他者欲望对象的欲望。在我看来,这其实是叙事和影像教唆观众给予许可,并引诱女性将自身女性化的一种程序:通过一种双重认同,通过观众自身制造的快感盈余,以谋求电影和社会的利益。

事实上,我们可以对世野井的优雅和感性做双重解读,它既是他属于上流社会的标志,也是正在进行的西化(Westernisation)过程的标志(世野井是电影中除Lawrence上校外唯一能够用日语和英语两种语言交流的角色)。乍一看,这部电影仿佛在宣扬西方文化的优越性:一些场景描绘了日本人卑鄙的行径,似乎他们沉浸在腐朽的国民传统中无法自拔。他们的傲慢和残暴——在大原上士(北野武饰)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与Lawrence上校(TomConti饰)的智慧与儒雅形成了强烈对比。然而,影片并不想要通过调和冲突的力量(或者消解较弱的力量)以求盖棺定论。正相反,影片努力停留在后殖民协商的狭小空间里,在这里没有哪一方能最终取胜。从日本人的角度来看,这一空间的“第三”(tertiary)特征(它不在框架的里面也不在外面,它就在那条边线上)或许是对他们在与西方的“交往”中经历的不可逆的转化的最佳譬喻。这些缝隙也可以被看作协商和重构的场域,在这里,一种经验(以Celliers对世野井的影响为例)发生了,它使得一种全新的后殖民主体的诞生成为可能。

作为对他性的欲望的明星身体

自电影上映以来,那段亲吻场景几乎成了神话,因此也是整部电影最重要的场景之一。这组镜头是从一对视线匹配(eyelinematch)开始的:世野井的面部特写和一个世野井视角的摇镜(panshot)。摇镜扫过那群英国俘虏。片中有无数个从世野井视角拍摄的镜头,明确揭示了故事的个人幻想性质。所有战俘都是虚弱、受伤和消沉的。他们代表了那种曾经超越阳刚,如今却一败涂地的男性气质。他们实实在在是失败的化身。出于羞耻,绝大多数男人看向别处以躲避世野井的凝视。只有Lawrence上校以一种反抗的姿态直视世野井的眼睛。世野井的反应泄露了他的内心:他退缩了。然后有个英国军官提醒他不要忘了本职工作。世野井这时又反应过激,暴露了他毫无威信的事实——影片暗示这与他缺乏男子气概是有关的。世野井开始放肆地展示力量,以一种几乎可笑的方式。面对违抗命令的军官,他摆出雄性领袖(alphamale)的姿态炫耀着他的剑,仿佛那是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徽章;他想要通过暴力恫吓的方式逼对方就范。这一招效果不错,但世野井显然不愿扮演这样的角色。他似乎迟疑了一下,目露一丝凶光。他闭上眼睛,像是在无声祈祷。接着Celliers(Bowie)的面部特写与世野井的面部特写无缝衔接,而摄影机的推进更强化了这一效果。

蒙太奇强调了这一事实:Celliers(Bowie)是世野井隐秘欲望的物质化体现。世野井所欲求的他者的身体,是绝对者(theAbsolute)与完美的具体化形式,而绝对者和完美都超越了它“不足”的男性气概的能力范围。还可以补充说,这个绝对者与这种完美都是与男性气概有关的,即便Bowie的男性气概有模糊的一面。可欲求(desirable)的他者的身体是西方的,它属于Bowie,因为它被赋予了(不只是在西方的集体想象中)一种与所谓“冥顽不化”的日本传统相对立的现代性。影片所展现的日本身体似乎被仪式和禁忌僵化了,然而此处的关键在于呈现东西方两种形象之间紧张的对立关系,而不是要揭露什么关于二者本质的真相。

坂本(世野井)的身体以一种惊人的方式抗拒着Bowie(Celliers)的魅力。坂本(世野井)自己的身体已经色情化了,它供人窥探和迷恋。许多镜头奉献给了他的白手套、制服的细节、一尘不染的白衬衫(他系扣子都一丝不苟)和他脸上光滑无暇的皮肤隐约反射出的光晕。世野井大尉对Celliers少校的欲望没有得到回报。但当我们被引导着去认同他的欲望时,我们也受邀欣赏坂本(世野井)的身体之美。

Bowie这位明星的形象无法完全靠自身展现,因为Bowie(Celliers)被世野井大尉的欲望陷阱捕获了。因此,Celliers在牢房里表演哑剧这段迷人的场景既是他最后的反抗,又是悲剧性的展示,更是他对无助的承认。这不是角色本身的表达,而是Bowie身体的表达,一具被他人的幻想禁锢的身体的表达。大岛非常精明地把明星的身体与他艺术合法性的基础——他的声音分离开来了。几次闪回中出现的Celliers的身体残疾的弟弟,倒是拥有一副好嗓子。于是这位明星的一部分魅力被转移到了别处,使得我们可以换一种视角观看Bowie(Celliers)的形象,把它当作绝对者和完美的具身载体。所有这一切都体现了影片实实在在的协商工作。这组镜头让我们穿透了Celliers少校呈献给世界的表面形象,然而它们又如梦似幻,最终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世野井的所感所知可以被理解为悲剧性的妄想,它产生于对西方世界幻影般的建构。Celliers绝不是什么绝对者的化身,相反,他其实被愧疚感笼罩。于是,世野井所看见的与观众所看见的形成了对比,而观看者也被安放在了一个不稳定的位置上(它不在这边也不在那边,而是在不可能呈现之物的边缘上);西方的凝视又是何以能够忍受这些矛盾的呢?只有一个原因——明星的的在场,“我们的”明星的在场,DavidBowie的在场。这位明星几乎凭一己之力制造的魅力景观,使得这个故事不至于在诸多矛盾的张力中四分五裂。就像DavidLean的电影《印度之行》(APassagetoIndia)中的马拉巴山洞(MarabarCaves)事件一样,它是不可能在真实的后殖民交锋中呈现的——就算后者的确如此呈现了,它也是以一种暴力掠夺的形式(亲吻场景)呈现的。

正如IanKershaw指出,“人格魅力的载体”的力量依赖于他符合“观众”对他的期望的能力。亲吻场景和Celliers假装剃须的场景都符合了这种期望。可我们依然感到一丝失望,因为我们对明星之美的认同被无情地挑战了。他的身体不单单被展示,而且被诸多敌对的表征模式所塑造的约束衣(straightjacket)挤压着。

因此,Celliers 出现在日本军事法庭上这一场景的拍摄方式,无限地偏离了这类场景从正面拍摄的常规操作。主人公们在画面中的位置制造了一系列“错位的”轴线。Celliers和他身旁的日本翻译(我们越过Celliers的肩膀看到他,他一直盯着Celliers看)被一个正面特写框住。要不是这样的取景方式,Celliers和那些“法官”之间就会产生一种二元对立关系。世野井大尉没有正对着Celliers,而是在他的右前方,在高级军官站立的平台下面。尽管如此,这一场景仍然聚焦在他们二人的关系上。在画面中央和两边,军事法庭的工作人员都处在与场景垂直的一条轴线上。一瞥而过的眼神交换、角色在场景中的位置以及相机的轴线共同形成了复杂的体系,任何正面性(frontality)在这个体系里都不可能存在,这就使得这场会面注定是不正常的,并且强调了其正常性之不可能性。如此限制之下的电影空间构成了一个囚禁住所有身体的叙事结构。

Bowie的身体非常灵活,总是在运动中,仿佛不受时空的桎梏。除此之外,因为他极高的辨识度,我们会觉得是明星Bowie本人出现在了荧幕上。我想说Bowie并没有真正地在表演。他只是在做自己;他是我们眼中的Bowie的形象,就像他表演剃须的哑剧动作这段镜头所诠释的那样——哑剧正是Bowie身体的标志之一。《阿拉伯的劳伦斯》(LawrenceofArabia)和《夺宝奇兵》(IndianaJones)等表现东方主义的电影告诉我们,移动性(mobility)是白人的特权之一。当Celliers(Bowie)自信地走向世野井,他是唯一在移动的人。其他角色都像吓坏了一样绝对静止着。时间与空间都围绕着Bowie组织,而他随心所欲,“自然地”掌控着电影的方向。于是,世野井(坂本)对Celliers(Bowie)的欲望与我们(作为西方人)的欲望携起手来,一同观看Bowie这位明星的动作,观看他如何把自身献给我们的凝视。对他性的欲望是围绕着Bowie身体,在指向(西方和日本)观众的迷恋与厌恶的双重运动中构造的。此外,我们和世野井一样想要被Celliers(Bowie)触碰。当Celliers(Bowie)穿过那层无形的屏障时——屏障将世野井的东方身体和Celliers的身体隔离开来,同时也保护了世野井——不仅是世野井想要触碰西方他者的身体的欲望实现了,我们想要被Bowie亲吻的欲望也实现了,虽然我们只是间接被亲吻。世野井被欲望浸润的身体无法承受这一肉体接触,他向后倒去了。根据现代主义的作者(authorship)理论,可以说只有站在大岛的角度,才能够与Bowie身体抽象而神性的特质相抗衡,从而抵御住它的吸引力。但与此同时,Bowie(Celliers)走向坂本(世野井)的运动再现了一种叙事,即西方侵略威胁着日本的完整性。这一动作和亲吻一样,同时象征了欲望的实现和侵略性的外化。

出于这个原因,我们可以说《圣诞快乐》是《桂河大桥》的爱欲坂本。在大岛的电影中,权力的色情化不再寓于身体政治或军事兵队(在后现代的幻灭时代,这两者都无法产生欲望了),而是转移到了明星的身体上。借用DavidCronenberg(恰好也是1983年)的电影《录影带谋杀案》(Videodrome)里面的话来说,明星的身体被看作是批量制造的耶稣般的新肉体(NewFlesh)。《圣诞快乐》将窥淫游戏升华为了一种形式化和艺术性的体验。它不只是让我们欣赏明星被展示的身体,就像观看批量制造的形象那样。由于关乎艺术,观看明星的行为变成了审美经验。由于关乎Bowie,审美经验推翻了男性气质与白性的框架,也模糊了东西方之间的后殖民紧张关系。因为Bowie的参与,西方同时成了恐惧与欲望的对象;它一面作为重构日本主体性的必要条件被接纳,一面又被当做需要提防的危险。事实上,由于Bowie(Celliers)的在场,被囚禁的是日本人。

然而,这部电影的导演手法制造了观者与这一范式之间的鸿沟。而且比起Bowie的演员天赋,大岛更感兴趣的是他自身的形象,是他如何承载这种抽象的、中介性的、人为的意象。或许大岛真正的兴趣所在是Bowie在《Time》和《RollingStone》的封面上呈现的形象。我们从电影海报上也能看到,Bowie被当成了主角。而且Celliers少校这个角色明确地指向了《阿拉伯的劳伦斯》中的PeterO’Toole。两者不仅在视觉上相似,更深层次的共性在于,它们都象征了东西方之间迷恋与厌恶的关系,还有模糊了性别的幻影空间。

被神化的种族间关系架构

于是,基于电影的视角,作为跨媒介大众消费的新肉体的明星身体被“疏离化”了。大岛拍摄Bowie的方式和JosefvonSternberg拍摄MarleneDietrich的手法类似,他们都想要把欲望对象物神化(fetishise)并封闭在一个密闭空间里。这种镜头不仅是为了防止被欲求的明星身体逃逸出来,也是为了防止别人闯进去。结果就是Bowie(Celliers)的身体成了一个被崇拜的物品,持续地被表征为欲望的对象。而且,Bowie(Celliers)的身体从未体验过欲望,其存在仿佛就是为了唤起别人的欲望。于是我们明显可以看到每个角色的人造痕迹。世野井(坂本)的身体也被物神化了,他的白手套、不留一点胡茬的脸、因妆容而更加突出的女性化气质、皮带上挂着的小链子、紧紧裹住身体的制服……所有这些元素都帮助物神化了世野井的身体,然而其方式与Bowie(Celliers)完全不同。世野井的身体被描绘成男性气概假面下的囚徒,服务于西方的凝视(将他者等同于这套皇军制服),但同时也是装点门面的一道风景。事实上,大岛有计划地让摄影机强调这一事实:日本军人从不让世野井大尉离开他们的视线。所以世野井与Celliers一直没有亲密接触的机会,直到影片末尾。从亲吻事件开始,两人所有的亲密场景都在公共场合发生。

大岛拍摄Bowie的方式和JosefvonSternberg拍摄MarleneDietrich的手法类似,但只有前者处于种族间关系的架构中。这一区别极为重要。塑造了影片的后殖民关系主题向我们提出了一些问题,而它们尚未被解决。我们可以参考GaylynStudlar对《蓝天使》(TheBlueAngel)中受虐契约的分析。在这一场景中,自愿的受害人不是被他欲望的对象毁灭的,而是被欲望本身毁灭的。该过程以一种推拉(pushandpull)机制以及主宰者的认可(他必须服从受害人的欲望权威)为基础。影片中最完美地体现了两个角色之间契约的本质的一组镜头,则是世野井在晚上偷偷摸摸出来,来到Celliers被埋在沙子里、只露出脑袋的地方——世野井的目的并不是“拯救”他,他甚至没有给他的欲望对象倒杯水喝,他只是来切下一撮他的头发。

战俘营被夜色笼罩了。我们看到了Celliers(Bowie)的特写。他晒伤的面庞被浓密的、因日晒泛白的金发框起。在他身后的背景中,世野井(坂本)站着军姿;我们看到了他标志性的皮靴。世野井抽出一把刀,用戴着白手套的手紧紧握住。他在Celliers身后俯下身子,切下一撮头发。他把头发放在纸上包裹起来,塞在制服的胸袋里,站起身。依然站在Celliers身后,他站好军姿,做出日本传统的鞠躬礼以示敬意。在这个场景中,我们能同时看到两个角色的正面。世野井接着开始在Celliers身边走动,走向画面的左前方,面对着Cellers,向他致以西式举手礼,手掌朝前,然后向右走出了画面。

这还是第一次,拥有自由走动的能力的那个人变成了世野井大尉。这组镜头让我们联想到亲吻场景。世野井在画面之内的移动标志了正反拍镜头的重新结合。然而,这并不代表问题“解决”了。世野井“表演”了两次行礼,一次面对镜头而不为Celliers所知,另一次则背对镜头,可以被Celliers看得清清楚楚(而且就是为了让他看见)——这表明世野井依然陷在矛盾、表演和假装的领域,就像后殖民关系一样。

与后殖民关系相契合的受虐契约的展现,使得这部电影能够观察到后殖民关系的盲点,而不必将两方的差异同质化。《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展现了两个帝国的男性气质,只不过其中之一在影片的语境中是挫败的。我们还可以说,即便坂本也是那种意义上的“明星”,在我们西方人的眼中他也不会享有Bowie那样的地位。不仅如此,电影还清楚地表明了,虽然Bowie(Celliers)和坂本(世野井)之间的关系不平等,是受虐契约使得后者撼动了统治的情境——他被缠绕其间,并使之变得更不稳定。此外,我们还得考虑之前提到过的大岛渚的美学理想,可以说他想要创造一种不受西方主导性表征影响的电影语言,虽然这是项注定艰巨的任务。创造一种非西方的影像美学是否可能?我在本文中试图强调西方电影是以制造一种非常特殊的他者美学来定义自身的。这种美学包括诸多形式和表征,而(被西式的世界观所巩固的)白性在其中将实体看作人类主体性的普世范畴。可以说,似乎是自然主义塑造了这种电影语言,自然主义是西方视觉表征的本体论。

David Bowie 和后殖民白人男性气质概念

如果说影片的宗旨是要动摇自然主义表征模式,那么实现这一目标的主要功臣便是DavidBowie极具个人魅力的在场,他的人格不仅倒转了主导性表征模式,还使得超越西方二元对立的多样性表征成为可能。世野井对Celliers的欲望也就能被看作一种隐喻,它指向后殖民男性气质的第三模式的吸引力(然而这一“模式”不是以解决方案或答案的方式呈现的,它反倒是一个问题)。人们经常说Bowie“雌雄同体”,但更确切的说法可能是,他制造了某种超越男性气质/女性气质的通常标准的东西——他超越了二元范畴化。

所以《圣诞快乐》是对危机的沉思,或许也是对后殖民关系之不可能性的沉思;影片并不是要达成敌对关系的和解,而是更专注于生产超越二元对立的“差异”概念。其手段则是质疑观众和导演通常被指派的身份。《圣诞快乐》是这样一部电影,它不想再让观众占据中心位置了,而是迫使他们远离中心,并且思考性的政治意味、后殖民关系、影像美学以及明星身体本身——不再将明星身体看作抽象意象,而是看作一个剥离了本体的形象,因为它已然成为了意图与诠释之间的非物质界面,无论是真实的还是想象的。

后殖民交锋的自反性也在艺术创造主体的自反性中得到回应——Bowie是明星意象的化身,而大岛的视角将这一意象封闭在了欲望凝视的画框内。大岛由此确立了艺术家与创造者的地位,而Bowie证明了他作为身体的意象(和作为意象的身体)同样能够唤起跨文化和跨性别的欲望。那几段意图赋予JackCelliers这一角色以人性的闪回片段,便是这一论题最好的证明:他的相貌和现在(战俘营中)一样,然而他追忆的这些事件应该是在许多年前发生的。作为一个比他者“更他者”的存在,Bowie颠覆了观看者认同的通常范式,并使得西方观众得以体验后殖民主体的身份。

结论

在本文中我尝试揭示作为演员的Bowie对电影有怎样的的贡献。如上所述,明星的人格或许是那些有艺术理想的电影人最大的兴趣所在。很少有其他演员能像Bowie在《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中那样极尽彰显当代困境的丰富性与复杂性,以及在后殖民、杂交型、全球化世界这一语境中的凝视、欲望与他性。在最终的分析中,Bowie的形象似乎成为了这个新世界的特有问题的催化剂。在里根和撒切尔执政的那些年里,Bowie扮演了一个看似对自己的男性气质充满自信的白人士兵。然而,他的举止仪态始终透露出一种矫揉造作的意味。在几组闪回镜头中,旁白告诉我们Bowie(Celliers)的外在形象不过是骗人的假面。但即便如此,角色的真面目自始至终是一个谜。

我在本文开头强调过这一事实:1983年,Bowie开始计划性地、刻意地把自己的形象变得正常。他在1972年宣称自己是双性恋,后来又收回了那句话——而且,恰恰是在1983年这个分水岭上,在之前提到过的那期《RollingStone》(封面标题是《直的大卫·鲍依》)里。同一年,专辑《Let’sDance》在主流市场大获成功,许多评论家宣称他已经失去了艺术性。只有对他作为演员的成就完全视而不见的人,才会如此轻率地断言这位明星已经误入歧途。通过调整自己的形象,Bowie成功地攀升至榜单巅峰,《Let’sDance》不仅在英国销量第一,甚至在美国这个展现同性恋或双性恋倾向(直到今天都)约等于商业自杀(尤其是对那些前途无量的明星来说)的国家也拔得头筹。事实上,Bowie通过《千年血后》和《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向我们证明了,在1983年,他可以兼得鱼与熊掌。穿着西装系着领带,他在大型体育馆开唱,让那些狂热的粉丝“穿上红鞋子随着蓝调起舞”,但与此同时他依然保持着地下偶像的身份,并且为了那些有精英主义倾向的非主流受众(比如艺术电影爱好者和性少数群体)而保持着性取向的模糊性。但无论如何,Bowie(Celliers)是一个概念,不是一个角色。一言蔽之,Bowie(Celliers)只是DavidBowie而已。

 2 ) 圣诞快乐,所有的劳伦斯先生

永不愈合之掌中伤痕
吾唯愿之,信即得救
吾正在此地,离汝一生之遥
圣子之血,亦或吾心声
吾爱着禁色之衣
吾一世信之笃定

雷电穿透虚空之年
百万生灵献祭,无一生还?
匿吾心悸
埋之于土,葬之于心
吾爱着禁色之衣
吾信之,穷尽来生

万劫轮回
吾立疑虑之土
加信诸法众生
吾正在此地,离汝一生之遥
圣子之血,亦或吾心移
吾爱着禁色之衣
吾一世信之笃定
吾爱着禁色之衣
吾信之,穷尽来生

  在我上高中的时候,听到麦可森变奏的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知道这曲子是一个电影的原声之后,就一直想去找这个电影。那个时候网络资讯和盗版业远没有现在发达,所以我没有找到。在我当时的想象中,这电影大概说的是一个孤独的叫劳伦斯的老头儿,在一个现代都市的一栋现代公寓里度过一个孤独的圣诞夜的故事。是麦可森的钢琴电子曲带给我的这些想象。然后昨天突然知道了,那想象正好是饭岛爱最后的生活写照。
  上大学以后,在那家有帅气男店员的地下书店看到电影词典和年鉴中对这个电影的介绍和评价,基本都是把这个片子当同性恋爱片来写的,所以在长达好几年的想象破灭的同时也一度失去了对这个电影长达好几年的执著,和同性恋爱没有关系,只是觉得没劲了。
  后来有一段时间,我几乎每个逃课的下午都是在黑呼呼的地下视听室看片儿,也就顺带看了这个电影。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电影某种程度上扭转了我的人生轨迹,或者说,某种意义上给了我另一个轨迹。
  其中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了坂本龙一。他的音乐风格和世界主义观念,到现在仍然很严重的影响着我。这是题外话。
  电影本身给我带来的震撼,我还记得。当坂本龙一亲吻大卫鲍伊的时候,我的心脏真实的,狠狠的抽搐了一下。当DVD停止播放,屏幕上显示出弹跳球屏保,好几分钟以内,我坐在漆黑糟杂的地下室不能动。
  大岛渚用了一种近乎分裂手法来拍摄这个电影。东方与西方,美丽与毁灭,爱与死亡。远离外界的岛屿,挤压成绝对的世界,隔绝异性的空间,凝练出人类的情感,没有寒冷的热带,导致了失控的圣诞,拒绝怜悯的战争,所以人人都在渴望:
  爱。
  只有爱能救世界。无关同性异性,东方西方,生存死亡。只因爱是人类之爱。

  在这个有些寒冷的圣诞之夜,我又想起了这个电影。在现实中,狂欢的人群得到了一些什么,又被所得抽出了一些什么。什么是什么,我也不太明白,只是觉得,所得之物抽出了我,他们,一些人,或者全人类的什么,让这世界越来越冰冷。
  被抽出的,不是爱。
  我希望。
  在种族,性别,文化,阶级,所有的分歧之上,爱能超越一切,爱能包容一切。
  我希望。


  
  在这段做作无逻辑的评论的最后,我想说:圣诞快乐,耶稣玛利亚,穆罕默德释家牟尼,大卫鲍伊坂本龙一,大岛渚饭岛爱。圣诞快乐,全世界所有的劳伦斯先生。

 3 ) 情与死

 当杰克亲吻世野井面颊的一瞬间,我开始掉眼泪。那时候我心里想的是,他终于得偿所愿,虽然是以这种形式。我体会到温暖与酸涩,因为这会让世野井感到何等的幸福与耻辱。他的单方面的关怀得到回报,却是这样叛逆与孤注一掷的方式。
对于杰克,世野井总是很温柔。试探性地从劳伦斯口中打听他,要求最好的医生,半夜去探访他,乃至于后来的重刑轻罚,以及那一条波斯毯。这些都是细节的关怀,而于他临死前割走他的一束头发,则是矛盾尖锐化后的极致温柔与深情。然而那又何尝不是一种懦弱,面对他的军国主义信仰,面对他一直排斥却无法抗拒的情欲与仰慕,他所能做的也只是悄悄带走他一束头发,然后对着他枯萎的爱人敬礼。
而对于其他人,世野井一直暴戾又充满挣扎。他试图用更文明的方式对待他的战俘,但事实上他对于他所受的教育有着比大原更深的依赖与信仰。而他的文明,日本的文明,注定只能在他们彼此间划开更深的沟壑。正如那一场死刑。这大概也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他的深情,因为他竟然为此背叛了他的身份。
我不知道他对于杰克的爱慕有多少是源于这样的差异,然而至少他在喝斥他穿上衣服的时候体现出的狼狈可以证明他对对方肉体上的欲望。当一切牵扯到性的时候,大概他已经不能欺瞒自己这只是男性之间的单纯欣赏。多么有趣,但是性的确在某种程度上是检验爱情的工具。而他对杰克的感情又是双重禁忌,对他的敌人——英国战俘,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是男性。这是耻辱。他想必也曾经用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自己,曾经彷徨、矛盾、逃避乃至于迁怒,更深地回到自己的日本文明中去。他绝不是一个仁慈的人,但他更不是一个纯粹的人。
突然我不想用这样苍白和理智的语言来形容世野井的感情,但除此之外我无能为力。爱是什么?“世界上存在的爱情不过是冲动情绪的碰撞和皮层的接触。”从这个角度来看,理性可以把所谓的爱情拆得粉碎。世人渴求爱情,他们先知道爱情的存在对之心生向往,再寻找一个合适的对象来完成爱的体验。他们需要爱情,出于自身的孤独与社会的压力。
但是世野井不需要爱情,更不需要一个金发碧眼的敌人,一个男人来爱。
他是先看到他,再想到爱情。

在《千年女优》当中,女主角用她的所有青春来追逐一个戴着红色围巾的背影,最后她说,她爱的是这追逐的过程。也许最后她的追逐变成了一种习惯,她的爱逐渐演变成对她的纯真的守护,变成自我陶醉,变成一场幻梦,但是从来没有忠贞的爱情,大多数爱情,不是演变为幻梦,就是转化为亲情与熟悉。从神秘感开始的爱情,当面纱被掀开,大概也就只剩下走或留两种结局。世野井对杰克的情感同样是如此。
他与千代子一样,幸运又不幸地,永远没有机会揭开那层面纱。他一直在追逐,在彷徨、犹疑、自我否定与厌弃。而如果说正如电影前文一直铺陈的在日本文明中,死亡是神圣与永恒,那么杰克真的就成为他的永恒。
电影其实是以含糊的口吻和世野井内敛挣扎的表情来刻画他的感情,大量的空白留给观者想象。感情不能被简单化,但至少我已经知道他的执着与深情。


后来我倒回去重温那个贴面吻的画面。世野井的表情是复杂而震惊的,而杰克显得更加坚定、冷淡乃至于是献祭一般的凛然。我并不觉得他对世野井有着相同的情感,那至多是对他的深情的理解与怜惜,而联系到他和他弟弟的过去,更像是对他曾经的遵守社会规则的冷漠的补偿。因而这一次他打破了规则。
杰克给人的形象一向是潇洒不羁的社会规则的破坏者,我一度认为这在很大程度上是他吸引了世野井的原因。然而事实上他也背负着诸多责任与规则,而在战争中他试图变得勇敢,无论是开始的直面死亡还是在战俘营中的表现都是如此,他真的变得勇敢,来偿还他曾经的懦弱。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他和世野井是相似的人,而另一方面,他或许是世野井希望成为的人。

让我们还是回到友情这个话题。杰克对世野井的情感至多止步于友情,至少是在我的理解中。那么就不得不提到另一对主线角色,劳伦斯和大原的友情。
劳伦斯作为贯穿这部电影的叙述者,对于日本文化有着更深地理解与认同,但他终究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局外人。他与大原的感情有着更强烈的不确定性,但又更加纯粹,这是由大原的身份决定的。他是一个简单的受到军国主义的军人,他的生命“已经被献给了天皇”,因而劳伦斯首先是敌人,他随时可以无情地抽打他,他们的友情被排到了最末尾。他无法给予他任何信任。
但另一方面,他是一个简单的人。我并不觉得他有什么改变,那场醉酒更像是展露了更深层的他自己,或者是为他短暂的背叛找一个借口。一个普通人,内心拥有善意,偶尔会开开玩笑。电影接近尾声处他被派走,劳伦斯无助地看着他离去,他走路的姿态很随意,充满稚气,我相信那就是他本来的样子。
所以战争结束后,他们再次相遇,他不再受到战争与他的民族的束缚,他们都想到那个与自由和善意有关的夜晚。这几乎是是那场战争中唯一的温暖,但因此显得尤为珍贵。无论是在怎样的严寒之中,毕竟曾经有过这一点温情。
“圣诞快乐”。圣诞,快乐,下雪了,新的一年。
让我们一直这样醉下去。




2012.10.29



P.S.电影涉及了许多文化差异,一部凸显日本文化的电影以“圣诞快乐”这样的西洋节日作为标题就可以体现这一点,而尤其是对于死亡和信仰,正如上文所说,这一点也侧面体现了杰克的死对世野井的影响。
关于对战争和日本文化的反思,我更倾向于可以归为人性的批判。责任与枷锁并不是日本人专属的罪恶,即使这对他们刻下了很深的烙印。至于反战这个主题,已经非常明显。战争虽然是将人量化和剥夺人的个体价值的杀戮工具,但在此中的任何人性的温情、挣扎或者迷失都显得尤为迷人。

 4 ) 肉体和精神的较量

《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可能是史上最有名的同性恋的电影了,但是我觉得这个片如果不当成同性恋看也完全可以,它其实讨论的是肉体和精神的问题,是大岛渚对日本文化的切腹式惨烈剖析。作为亚洲人我喜欢这个片远胜过类似探讨民族性的《桂河大桥》,很有兴趣知道西方的观众能不能看得懂大岛渚这个片,能看懂几成。


肉体和精神

东方民族强调精神,蔑视肉体。日本人更是其中翘楚,凭借万岁冲锋在日俄战争中击溃了俄军,也让美帝在太平洋吃了不少苦头。旧日本陆军看不起英美鬼畜,觉得他们精神力太弱,尤其看不起战俘,那不过是些贪生怕死的小人,不值得尊敬。我们日本人个头小,坦克也小,但是我们精神上比你们高大,这是日本人的哲学。

这海报牛炸了

但是日本又是极端恋物的民族,刀是武士道的象征,军官都要练柔道和剑道,通过强健肉体来强健精神。武家出身的军官都要带着祖传军刀上战场,背着这么一个早已没有任何实际用处的铁疙瘩南征北战实在让人费解,这都是会用非积分算弹道的人啊!日本人自己也觉得这事儿不大对头,于是发明出一套说法,比如宫本武藏用船桨击败了用剑的宿敌佐佐木小次郎,以此证明剑道的最高境界就是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云云,可这符合“Fair play”的西方骑士精神吗?日本武士们也还是以宝刀为荣,没见谁拎着个船桨走来走去的,可见并不能自圆其说。

电影一开始就是一场对同性恋朝鲜军人金本的审判,金本明明是因为强奸荷兰战俘让日军蒙羞而被勒令切腹的,原军曹却和世野井上尉说他是执行勤务中由于事故死去,这样金本就能进靖国神社,他在朝鲜受苦的遗族就能拿到抚恤金。后来上尉的勤务兵刺杀Celliers失败切腹,原军曹故技重施,为的也是一点抚恤金。两件事世野井都知情,都默许了。

为了抚恤金切腹

那么问题来了,勤务兵实践还算有情可原,可如果日本人真的是这么注重荣誉和武士道精神,为什么选择撒谎让金本这样的耻辱也进靖国神社?这样做是不是为了金本遗族的肉体而牺牲了神圣的武士道精神?这是日本人充满矛盾的默契,也是日本人所谓的“和”的精神。

行刑前假装吃饭

东方和西方对于肉体和精神的理解不同,日本人认为肉体是精神的累赘,肉体吃点苦对精神有好处,而西方人认为两者是一回事儿。日本人在切腹前要斋戒保持头脑清醒,而Celliers在行刑前假装喝茶吃早餐;原军曹在日本兵的葬礼上诵经祈求灵魂的超度,而劳伦斯在荷兰兵的葬礼上祈求上帝赐予面包;日本人用斋戒纪念亡魂,英国人在追思同袍时吃万寿糕….英军战俘似乎无时无刻不想着肉体的满足,而日本人则无时无刻不在强调精神,这是双方的不理解,也是双方的冲突所在。

把衣服穿好!

世野井和Celliers初次见面是在法庭上。在日本人看来投降是不可忍受的耻辱,而对英国人来说这只是个人选择。Celliers只带着5个人就敢空降爪哇袭击日军运输部队且屡次得手,仿佛阿拉伯的劳伦斯在世,这是日本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壮举,但他在弹尽粮绝后却选择耻辱的投降,这是日本人不能承受的耻辱。世野井在炎热的热带也坚持穿禁欲的立领毛料军装,而Celliers却“寡廉鲜耻”的在法庭上脱掉上衣公然展示他伤痕累累的后背。世野井是法庭上唯一为Celliers辩护的日本军官,还引用了莎士比亚的“To be or not to be”。两人由此开始互相欣赏,对世野井来说,肉体上消灭Celliers是容易的,在精神上战胜他是困难的,精神上的胜利才是真正的胜利,两人的较量也由此开始,都想在精神上压倒对方。

精神枪决,像不像耶稣受难?

幕后黑手

Celliers被假意执行枪决,一轮齐射后毫发无伤,这是对他的精神执行枪决。世野井从Celliers背后洋洋得意的走出来,这是下马威,是两人的第一次较量。


剑道、切腹和斋戒——精神的较量

正如劳伦斯所说,在Celliers来到战俘营以后,世野井就“兽性大发”,练习剑术时的嚎叫吓坏了英国伤兵。从朝鲜兵金本那场戏中我们可以看到,以前世野井练剑是用木剑的,而Celliers来了以后就用真刀了,还割伤了对手。他的喊叫是一种精神更强的炫耀,Celliers和劳伦斯都觉得他心里有事。

“If he got something in his mind, Why don't he come out?”

“I think he is”

Come out 是双关语,出柜的意思。

第一次出场,注意用木剑

第二次,用真剑,而且割伤了对手

世野井安排英国军官出席金本的切腹仪式,Celliers因为虚弱没到场,世野井有些失望。切腹是一种精神的炫耀,原军曹说没见过切腹就不算见过日本人,这是日本人最强的一面,也是最想展示给英国人的一面,我们大和民族可以忍受痛苦献出生命,而你们英国人却向敌人摇尾乞怜。而劳伦斯说“你想让我讨厌日本人吗?”这是英国人眼中日本人最丑陋的部分,即使蔑视生命,也是不敢直面命运的懦弱。

吃花的恶灵

坂本龙一长得真是阳刚又阴柔

切腹仪式后,世野井命令英国人斋戒,自己也会和英国人一起斋戒,通过肉体的苦难消灭精神上的怠惰。这也是要在精神上压倒英国人,展示日本人更能忍受肉体的痛苦,日本人认为抗拒斋戒的上校不尊重死者。斋戒期间,Celliers公然违抗命令偷了万寿糕和花一起分给英军伤兵,他当众吃花,还把花献给闻声而来的世野井,坦荡的根本没想隐瞒什么。这场戏是全片的第一个高潮,Celliers的举动是作为军人对敌人的桀骜不驯,是作为军官对士兵的关怀,是作为基督徒对异教的蔑视。而他本人既违反了斋戒(吃东西)又没有违反斋戒(吃的是花,不是食物),无论从英国人的角度还是从日本人的角度看这个举动都是“Honorable”的,完全跳脱了日本人的价值体系,世野井气的一点办法没有,只能无力的骂一句

“Are you a evil spirit?!”

“One of yours I hope”

又是双关语,负数,是神道教的恶灵,而不是基督教的魔鬼。世野井真是处处被压制啊。


精神上的怠惰

在世野井看来,Celliers是一个”Honorable man”,他想用Celliers换掉老顽固英军上校。“You are all honorable men but I prefer another Honorable man.”从日本人的角度来看,上校是一个精神怠惰的人,他从不思考,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无脑的恪守英国人的行为准则,认为只要把日本人当傻瓜混日子就好了。当劳伦斯告诫他日本人打败过俄国人的时候,上校第一反应是“你哪个学校的?”他坚信盟军会很快胜利,混混日子很快就能出去,那是1942年,英国人被马来虎山下奉文打的满地找牙,这种盲目乐观和日本人迷信天皇是神有什么区别?小心鬼子给你来个巴丹死亡行军专治各种不服。

笑着放下刀

而Celliers则更了解日本人,用日本人的方式和日本人斗。他和劳伦斯越狱以后被世野井撞见,世野井要求决斗,赢了就自由了,这当然不是肉体的自由,而是精神的自由。Celliers笑着放下了刺刀,他并不怕决斗,他选择用自己的方式证明英国人的精神更强大,在精神上压倒并征服了世野井。

与世野井一直想在精神上胜过英国人不同,英国人对精神上并不怎么关心,劳伦斯对其中的无力感有切肤之痛,所以他说“有的时候胜利是难以承受的”。原军曹可以平静的接受死亡,但是他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他只是做了和其他士兵一样的事,谁对谁错到死都没有一个定论,到影片结尾这口气也没吐出来憋在心里,所以社会我武哥一句“Merry Christmas!Mr,.Lawrence!”才有力量,看了多少次都觉得有力量。


从集体中救赎自我

集体和自我是军队永远要面临的问题。军队希望军人有主见,有判断力,能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但是团结就是力量,军队要求个人服从集体,在发生冲突时个人要为集体牺牲。世野井和Celliers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这是他们一直想在精神上摆脱的,是作为个人对集体的依恋和憎恶

白色教堂前追忆226

世野井和劳伦斯在雪白的教堂前有一段对话,劳伦斯喜欢日本的雪,雪可以掩盖很多不堪,体现日本人追求的精神纯净的美。世野井回顾了226那天,他本该是“撅起”的少壮派军官中的一员,朋友们在失败的兵变后被枪决,而他在兵变前三个月被派往满洲,成为集体中苟活的一个。从神道教的意义上来讲他应该成神而不得,在精神上已经死了,所以一直活在愧疚中,这是他对集体的执念。

集体和个人,男性成长的仪式。真的再也看不到这么美的镜头了

Celliers和劳伦斯的一段对话,追忆了童年往事。弟弟有天使般的歌喉,也因此被其他小朋友捉弄,他一直护着弟弟。这里有一段兄弟俩在卧室的对话,弟弟一直在哭,而Celliers童年就表现出英雄气概,潜台词是弟弟太软弱了,哥哥想让弟弟变强。Celliers为了让自己融入集体而任由弟弟被霸凌。这段镜头构图非常美,集体和个人的对比,喧闹和孤独的对比。这本该是成为男子汉的仪式,却变成了弟弟天赋被阉割的仪式,也让劳伦斯开始厌恶集体。他变成了一个孤独的人,无论在利比亚还是在爪哇都是单干而且不要命的勇猛军人,由此获得了“Strafer Jack”的诨号。劳伦斯半开玩笑的说他应该加入法国外籍军团,和法庭上日本人反复问Celliers是否有假名字一样,外籍军团在服役那一天就会给你一个假名字,意味着和过去的自己告别,但那是社会意义上的告别,无法逃脱内心的魔鬼。Celliers之所以坚持用真名,因为他并不关心世俗意义上和自己的和解,更在乎内心的真正和解和平静。

表面相同的两个人,一个拥抱集体,一个要找回自我,完全相反的两个人又惺惺相惜,这也是东西方文化不同内核的碰撞。


基督教和神道教

和《桂河大桥》相比,我更喜欢《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大岛渚的野心更大,更彻底,直接让西方人和日本人在文化根源上来一场碰撞。

超度,三根蜡烛是基督教的符号,机位在排位的位置,这是神的视角

本片的宗教元素简直数不胜数,如果把OST拿出来单独听,每一段音乐都非常诡异,仿佛一种奇怪的宗教体验,而主题曲《Forbidden colors》基本就是宗教歌曲了。

The wounds on your hands never seem to heal

I thought all I need was to believe

Here am I, a life time away from you

The blood of Christ, or the beat of my heart.

这是坂本龙一最有名的歌,也是世界上被翻唱的最多的歌之一,当然你可以把它理解成情歌,可是歌词又明明白白告诉你:The wounds on your hands,The blood of Christ,这是宗教歌曲啊!如果把Forbidden colors理解成基督教和神道教的惺惺相惜也未尝不可,钢琴配上那个类似木鱼的清脆响声也是两种宗教音乐的融合。如果从象征意义的角度来看,可以把Celliers理解成基督的化身,把世野井理解成神道教的“神明”,劳伦斯和原军曹就是神的意志在人间的体现。

最后一吻。演的真是太差了!

作为一个钢铁直男,我眼中《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最后的一吻并没有爱情的意思。在我看来这是基督之吻,分别亲吻世野井的左脸和右脸正是耶稣说的:“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基督徒的宽容为的是赢得最后精神上的胜利。而从神道教的角度看,这个人不怕死,用自己的死保护了同袍,暴力在软弱面前居然如此无力,这是日本人在精神层面的溃败,所以世野井晕了过去。

大家向着Celliers唱诗,这是露天的教堂

Celliers最后被活埋。这种活埋方式正是Celliers不愿加入的外籍军团的标志,意思是March or die,前进或者死亡。军团在北非行军时会把违反军法的士兵埋在沙漠里,漏一个脑袋,然后大部队继续行军,这是漫长而孤独的死法。有趣的是Celliers可死的一点也不孤独,有伤兵唱诗篇第23篇

耶和华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致缺乏。

他使我躺卧在青草地上,领我在可安歇的水边。

他使我的灵魂苏醒,为自己的名引导我走义路。

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

在我敌人面前,你为我摆设筵席,你用油膏了我的头,使我的福杯满溢。

我一生一世必有恩惠、慈爱随着我,我且要住在耶和华的殿中,直到永远。

切下一缕头发,供奉在家乡的神社里

这是送行的歌,当然也可以把耶和华理解成Celliers。世野井来切走了一缕头发,并庄重的敬了一个军礼,这缕头发被供奉在家乡的神社中。此刻Celliers头上爬过一只飞蛾,从神道教的角度,这是他的灵魂,是肉体消亡,是灵魂融入自然,是基督教和神道教的和解。

庄严的军礼

死亡,灵魂化成一只飞蛾

最后必须吐槽一下大卫鲍伊和坂本龙一两位摇滚巨星的演技,跟说相声的社会我武哥比差太远了。俩人从头作到尾啊,各种作啊,但是人家是摇滚巨星,摇滚巨星耍帅就足够了啊!而且人家演的是神,整体效果居然还不错!真是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啊!

教授的水蛇腰和社会我武哥的水桶腰,人和人的差距真是大过人和狗


电影中的“物”

整体来说《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的镜头语言非常简单克制,镜头数量少,剪辑速度慢,很多镜头都非常稳,大岛渚非常擅长通过这种手法来营造仪式感。著名的主题曲《Forbidden color》就更不用说了,那基本就是一个宗教音乐。除此之外,电影里的道具布景也都是极其讲究的,每件都堪称“法器”。影片几场重要的戏都发生在世野井的办公室中,办公室装修极简,屋里的物件屈指可数。这种所谓的“性冷淡”风才是真正的恋物癖,真正恋物癖绝对是这种“家徒四壁”风,杂乱产生烟火气,极简营造仪式感。

极简风办公室,注意条幅和武士刀

《八纮一宇》条幅。这条横幅挂在世野办公室中最显眼的位置。这是旧日本国家神道教的概念,“九州外有八泽,方千里。八泽之外,有八纮,亦方千里,盖八索也。”意思是“天下大同”。二二六兵变军人的口号就有“使日本天赋之类,传遍八纮一宇”的口号。二战中“八纮一宇”一直是日本的国家格言。从这个横幅能看出世野井的民族优越感,要在精神上战胜英国人,实现天下大同,同时也代表他二二六事变中的过去,所有“错误”的决定都是在这块“八纮一宇”的横幅下做出的,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

赤裸的军刀,怕你看不见还整个反光,导演用心良苦啊

武士刀。刀是日本民族的象征,也是影片中最重要的道具。日本人所说的“刀”其实指的是刀条,其他刀鞘,刀柄,刀鐔等等都属于刀装,是刀的衣服。和人去不同场合穿不同的衣服一样,刀也有不同的刀装。平时武士会把刀换上朴木白鞘放在架子上,一是保护刀,二和人在家穿睡衣一样,是一个放松的状态,代表精神的放松。影片中世野井只有两个刀装,军刀装和刀条状态。世野井在办公室的几场戏中,刀都是仅仅一个刀条放在架子上的,而北野武在办公室时这把刀都是军刀装。如果刀象征日本人的精神,刀条就是世野井赤裸的精神面对Celliers,比身体的裸露更加香艳。

教堂改装的,注意粗糙的地板,赤脚练剑这是精神的强

剑道馆。除办公室外,劳伦斯和世野井的对话大部分都发生在剑道馆,这个剑道馆是雪白的天主教堂改造的,日本兵的超度仪式也在这里举行,虽然没有“八纮一宇”的条幅但是也表达了天下大同的意思,也意味着日本人要在精神上战胜西方人的强烈意志。

御赐香烟

烟和酒。烟和酒都代表肉体的享乐,世野井抽烟,原军曹喝酒,这是他俩为数不多的能称得上肉体享受的嗜好。世野井烟抽的克制,每次吸烟之前要拜一下天皇,而原军曹号称能一直“醉下去”,这是对享乐的克制和迷恋。在原军曹放了劳伦斯和Celliers以后,世野井关了他禁闭,嘱咐不要喝酒,但是递给他一根烟,一个特写镜头是香烟上印有菊花,这是天皇御赐的烟,可以理解成一种神道教意义上的奖赏。

注意唯一的立领军装。教授的发型是不是有点奇怪?

教授的发型在模仿武士的发型,月代

注意上校的短裤短袖和教授的呢服马靴

军服。战争片中没有比军装更重要的道具了,军服的选择看似不多,但片中的讲究是非常多的。军事法庭上除世野井外的所有军官都穿热带常服,而且把衬衫领子翻出来,这是为了保护外衣领子免受磨损的常见做法,但并不符合军事条例。只有世野井穿了全套的毛呢98式军装,暗示只有他没有把这场审判当成儿戏。全片日本士兵的上衣就没干过,总是被汗水浸泡的湿淋淋的,而世野井的制服一直笔挺,这也是他精神强大的象征。英军着装则更为有趣,在战俘营衣衫褴褛有情可原。英军上校穿全套热带军服,上衣穿了两件,下半身却穿了短裤,也是唯一穿短裤的英国军官,和世野井锃亮的马靴形成鲜明对比,暗示他在精神上并不能够和世野井平起平坐。Celliers的着装虽然简单随意但也一丝不苟,所有的英军都穿卡其色,只有他穿橄榄绿,还穿了全营最好的一双ammo boots,永远系着围巾,戴一顶仪式感十足的澳大利亚圆边帽,外表丝毫不输给世野井。和世野井严肃的对待英国人一样,他也严肃的对待日本人。

亲吻波斯毯,这是少数的肉体享受

波斯毯。世野井给了Celliers一条波斯毯,这玩意在什么年代都是好东西啊!Celliers用它打晕了来刺杀他的勤务兵,然后亲吻了一下毯子,在抱着劳伦斯逃跑的时候也没丢掉这条毯子。影片中的一切都是硬邦邦的,粗粝的沙地,灼热的烈日,英国人发霉的行军床垫,剑道馆里日本人赤脚踩在带刺的木地板上,这条毯子是唯一柔软有带有肉体享乐色彩的东西,象征了克制的肉欲。但是波斯毯也容易联想到穆斯林的祈祷,也是有宗教色彩的

注意社会我武哥的佛珠和护腕

佛珠和护腕。在我心目中这是人狠话不多的武哥表演最精彩的一部电影。社会武一手拿刀一手拿棍子,刀随时准备给日本人借错,棍子随时准备削英国人,尤其要狠狠地削劳伦斯,这不就是“法西斯”的化身吗!这么一个人却脖子上永远挂一串佛珠,在圣诞夜救了劳伦斯和Celliers,还号称圣诞老人。他既明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能给人借错,既拜菩萨也不排斥基督教,所以两次“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要从他口中说出,这才是“八纮一宇”,天下大同。


其他

其实还有很多可以说,比如劳伦斯和社会我武哥互相的看法,电影中的下剋上,佛教和神道教,世野井和三岛由纪夫之类的,实在是懒了,有机会聊吧

 5 ) 愛著他的那個孩子



他一直被困在对弟弟的内疚感中,年少时的背叛,让他觉得无论社会再如何认为他是一个成功的律师、完美的人,但其实自己的生活,一路走来全都毫无意义。

在将近致死的高烧下,他在巴基斯坦的古老圣地,看见耶稣寻找着犹大---背叛的人。他挺身而出向神子坦诚了自己的背叛,神子扶起他,欣喜地欢呼:「这才完整了,我们都能成为自由之身!」

「但我有弟弟,我背叛了他」他向神子告解。

耶稣回答他:「只要回到他身边,彼此和解即可,这跟我需要你是相同的」

他从幻觉中醒来,明白了被背叛的人,一样需要背叛者,否则就无从去原谅。

他养好病后立即动身,排除万难回到家乡,向弟弟忏悔。弟弟原谅他,也找回昔日美丽的嗓音,唱出那首歌的下一段:等待的人终于回家了。

他下定决心,只遵从自己的心,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为了自我放逐而从军的他,已经被残酷的实战,磨练成杀人高手。他曾经希望转调到红十字会,可是他最后还是理解到,一个像自己这样的人,在战争时还是回到最前线的好,他的杀人技巧能够救下更多的战友。

于是他接受命令,带着四个部下跳伞到了爪哇。他无法和命令他来的长官取得联系,一个部下在夺取食物弹药时重伤。在不可能带部下一起逃离敌军的情况下,他留下部下,给了部下足以致死份量的吗啡。

一路转战,部下们接连死去。孤独的他却在此时,遇见一队被外国长官抛弃的土著士兵。他精通士兵们唯一听得懂的荷语,士兵们坚信这个金发军官,就是上帝回报自己祷告的答案。于是他带领这群纯朴的士兵,继续在森林反抗日本军队。

但有一天,山下的村民带来一封信,哀求他还是杀掉自己好了。那封信来自敌军:如果他和他带领的士兵们不投降,村民便全会被杀害。

他冷静地劝说,要敬爱他的那队士兵脱下军服埋起武器,混进相貌类似的村民中好好生活,活过这场残酷的战争。而他自己,在流泪士兵们为他唱起的美丽圣歌声环绕中,只身下山投降。

那时,他想自己八成会死。但至少这条命,换到更多生命的延续。

但他终究没料准,在军事法庭上,他遇见了一个年轻孩子。一个跟他弟弟一样,倾心深爱着他的孩子。

这孩子在他眼中是如此稚嫩,不成熟到不懂得去遮掩自己的感情。这孩子又是如此聪慧,在几秒间便找到可以为他辩护的重点。他从这荒谬地审判开始,便感觉着孩子的视线痴迷地缠着自己。他回望几秒,将眼光转开。然后在回答其他军官的质问时,无视那道眼神。他想,孩子,这里是军事法庭,你知道你这样对我一个敌人表现出兴趣,对你自己有多危险吗?

但这孩子还是请求审判长,要问他话。

听到以哈姆雷特的名句起头,他有点想笑,孩子,这是你的示好,以及证明你和他们不一样的手段吗?不过问话的内容的确正中红心,这是唯一减轻这孩子战友眼中的”罪”的方法。他满意欣慰地笑了一下,望着这紧张地孩子,徐缓地回答。

我是奉印度总司令官之命,来到爪哇。

孩子又问:不是奉爪哇总司官的命令?

你知道,我在八月来到爪哇,你也知道,爪哇总司令官在三月就被捕,你知道…上尉?

他用语气询问,他想知道这孩子的名字。

标致的年轻军官,急切地回答:「我是与野井上尉」

之后他看着这孩子巧妙地为他辩护,从他老练律师的角度来看,做得不错。可是被战友反驳”没有证据证明他说的是真话”之后,孩子脱口而出。

「我认为这个男人说的话可以相信!」

这句话射进他的心底,孩子,我们才见面几分钟?你就这样有点莽撞地对你的战友说,你相信我。我很高兴,可这对你太危险了。

于是孩子继续问他,投降后日军问了他什么问题,他在不知觉间,找回了开玩笑的气力。

可是孩子没听懂,他只好直说。

然后呢?年轻的孩子再问。

他只能回答…

真遗憾,我必须告诉你,他们不给我食物,也不停止拷打我。

你有证据吗?

证据?他边想着边解开上衣。孩子,你问这话时,了解自己要求的是怎样地证据吗?

他把伤痕累累的背部,坦开展现在这孩子面前。

他听得出,年轻的军官怒声中饱含着热度。他这一生早已习惯别人渴望自己美丽的肉体,但这孩子如此稚嫩,甚至对这局面赌气起来。

气什么呢?问题是你自己问的。他冷静地穿回军服,望着孩子痴迷地凝视自己,直到最后非得转头离去。

他觉得心中暗暗地燃起了一丝希望。他一向不怕死,除了害怕过疾病会阻挡自己,回乡向弟弟道歉那次以外,他一向不怕死。但在等待判决的那段时间里,他知道自己又怕起来了,只是那美丽的孩子,最好还是不要再见自己。

翻译官告诉他审判官正在争论。他想,你这个恶毒的白痴不懂,他们绝对不是在争论,要让谁砍我的脑袋。可是那孩子又能做些什么?军队是阶级社会,一个年轻上尉,又能做些什么?

判决结果被延期,他松口气也叹口气,孩子,拖延并不是一种仁慈啊。

他知道这相遇,对那孩子不是好事,所以依然照着自己的心意反抗。坚决拒绝敌军的搀扶,他已经靠自己,孤独地走过这么多年。

他像得了疟疾时一样,坚持要张开眼睛,看着这世界去死。

可是枪声响了,却没有子弹飞来。

「这招还真好!」他喊,听见身后有军靴声走近。他又见到了美丽的孩子,漆黑又忧郁的美目,痴迷望着他的眼神。

他被送到了战俘营,由这孩子指挥的战俘营。

你把我送到你的地盘,想干什么?他想着,在清晨的病床上听见凄厉地吼声。这并不足以吓到他,他问老友,这是与野井上尉的声音吧?老友笑着回答他:「从你一来,他便开始这样嘶吼」

「如果有什么涌上他的心头,他为什么不干脆地说出来?」

老友微笑着说:「我想这就是他说出来的方式」

听到这话,历经沧桑的杀人高手喃喃自语:「也许我俩同在一条船上」

孩子,我此生从未想过,自己值得被像你如此美丽的年轻人,这样热情曲折地爱慕。我知道你混乱了,我从你的吼声中听得出来。可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想过会为自己带来怎样未知地未来吗?

他的老友一样地想到这些,当大家都被迫去参与残酷的仪式时,老友和医生不让他去。

他心知肚明,那孩子只是想看见自己,想在这双蓝眼前展示他自己。

可就因此,一条人命间接因他殒灭。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战友们也间接地因他挨饿。他不忍心,他也不认为,孩子这样惩罚所有人是对的。于是习惯在绝境下活下来的他,替已死与未死的战友们,找来精神物质上的慰藉。

他将会骄傲地替这些违反规则的事负责,因为他知道造成这些事的远因,全都起源于自己。美丽的年轻孩子爱上了自己,这孩子,稚嫩地让他心疼,也让他心动。

他从未想过除了弟弟以外,还能从其他人身上,获得这样一份纯粹地爱情。

于是他反抗那些不尊重别人信仰的日本士兵,一如预期地看见孩子步下吉普车。他面对美丽的年轻军官,举起手中那朵红花,看,绽放的生命是如此美,就像你。

孩子用受了委屈的表情与眼神看他,问他。

你以为你是谁?你是个恶灵吗?

他舍不得眨眼地望着这美景,回答:「是的,我希望是让你心神不宁的恶灵之一」

孩子啊,你死抱着不放的那些历史,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恶灵。他这样想着,刻意放肆地在孩子面前吃掉花。我会吞掉你,食古不化也会吞掉你,那么还是由我来吞掉你好了。这么美的年轻生命,应该好好活过战争。让我吞掉你的心,得到支配你的权力,这总比让挡不住的时代潮流,吞掉你的生命好。

他被带到单人禁闭房关了起来,但是爱着他的这个孩子,每晚都来看他,也不说话。他也不再说话,就算是孩子给他带来珍贵地波斯毛毯。你对我这么好,有哪个日本军官会对外国俘虏这么好的?孩子,你的所做所为对你而言,太危险了。

危险到你的传令兵私底下来,想杀掉我。

他不想这样死,制服了日本士兵。但这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平静局面,怎么办呢?孩子,我不接受你把罪责推到我的老友身上。我知道你今晚还是会来看我,你来的时间都很一定,所以我要带着你给我的毛毯,和我的老友,故意逃给你看。

他料准了孩子一定会来,可是在他看到年轻美丽的面容上的表情,听到那句「为何不和我打?如果你赢了,你就自由了!」之后,丢下手中的匕首,笑了。

这样欲泣的表情,孩子,你在认输吗?我可以让你杀了我,只是你杀得了我吗?你举着武士刀,脸上却挂着如此委屈地表情。这样的你,杀得了我吗?

果然他看见孩子转身,挡住指向他的枪口。老友轻拉他的袖角,对他说:「杰克,我觉得他在你面前很害羞」

他低下头去,欢喜又忧虑。孩子,我真的是你的恶灵,可是我不想毁了你。

靠在牢狱墙上他想着,既然如此,让这孩子下令杀掉自己,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尽管他永远不想轻易放弃生命,可是老友告诉他,孩子说对他失望。他想起弟弟当年脸上的表情,他不愿那年轻美丽的孩子,感到自己被崇拜着、爱着的人给背叛了。他心底清楚自己从来不像外貌那样,是个完美的人。他想见他,那个尚未稳定的孩子。他想起弟弟唱过的歌,一堆火等待着久久未归的人。让弟弟等待的他,如今站到等待的位置,他想确定美丽的孩子,今后心灵能够平静。

和老友有交情的中士喝醉了,放了他和老友。

然后他回到营房,他知道其他军官被叫到指挥官---那个孩子那边去。大伙回来后,便被召集到操场上,他感到气氛不对,老友却说只是例行公事。

他终于又见到这孩子。这么美丽且爱着他的孩子,却被过去的历史困住,被他自己困住,发狂地想要在他面前证明,自己是有力的,正确的,很男性的。

他看着眼前的情况,孩子,我不许你用屠杀无辜,来证明你自己的价值。我知道怎样能真正证明你的价值,你这么爱我,我给你能凭此挣脱心魔的力量与证据。

他知道此刻才是他应该去死的时候,救在场所有的战友,救爱着他的这个孩子,救他自己。他终究还是像弟弟一样,爱上视自己为敌的人。

他看准时机,整理仪容,走向爱着他的这个孩子。

他知道今后不会有这样好好看着孩子的机会,经历过无数困难痛苦的金发男人,将自己想要告诉孩子的坚毅精神,放到眼神中传递过去。

望着那张尽管崩溃却依然美丽的脸庞,他清楚这是看这孩子的最后一眼。

他无动于衷地被放进沙洞,活埋起来。他想着自己当时希望自己擅歌,这样便可以给孩子另一种慰藉,可是他唱不出歌来。

痛苦中他还是试着哼歌,原谅自己的弟弟写的歌。美丽的年轻孩子,现在怎么样了?是否已永远远离心魔的掌控?

他还不愿死,他在等待,等着久久不至的爱人,他用尽全身精力在等。

最后在夜里,他等到了。在这敌军控制的岛上,就算是老友,也不可能走近他。爱着他的这个孩子来看他,来看他最后一眼,他知道自己不用再硬撑下去了。

在孩子的手指,温柔触到他已被阳光漂白的金发那刻,他无声地深情低语。

他的爱人听不见没关系,他坚信这美丽的人儿会懂得自己给他的,是什么。

他闭上爱人深爱的蓝眼,满足地走出人世。被他播了种的年轻军官向他敬的礼,他来不及看见。

但到最后一口呼吸,他都清楚明白,自己和爱着他的这个孩子的,那颗心。

 6 ) 自省与救赎

    或者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缘法,无意间萌上的一首曲子竟然带着我找到了这么一部直击我心灵的电影。然而我不解的是,为什么在观影之前我所看到的那些介绍,全部紧紧抓住的单单是homo这个卖点。观影结束之后上豆瓣标注,我不敢轻易点下那个gay的标签,这部电影讲述的不是gay的故事,而是通过禁忌之恋将矛盾推上一个不可调和的绝境,而这部电影真正的主题,我姑且定义为——自省。

    先从背景说起。电影根据英国作家Laurens van der Post的小说The Seed & the Sower改编,作者名大概就是电影中第一人称视角,Mr.Lawrence的原型。而有趣的是,电影名和原小说强调的主人公发生了根本的变化,电影最后,Mr.Lawrence和原回忆的时候说,It was is if ,Celliers by his death,sowed a seed in Yanoi(世野井),then we might all shared by its grows.(没找到英文字幕,我用我杯具的听力自己慢慢听的,错了表打)正是呼应了原著the seed & the sower的关系,从这个意义上说,Celliers和世野井才是这部电影的主角,然而若电影真的这样拍摄,这个故事将仅仅是一个讲述人道、恋情与战争、武士道冲突的故事,仅仅是一个战争中的故事,仅仅是一个反对战争的故事。显然,这是不能满足大岛渚的,作为二战的失败方,在悲痛之外,日本人对这次战争有更多的思考与理解,这些思考与理解,大岛渚借Lawrence和原之口娓娓道出,响亮的停留在原那句带着浓重日本口音的“Merry Christmas,Mr. Lawrence"上。

自省一.残暴

    在电影的开始,原是以一个残暴化身的形象出现的,严格执行武士道,用拳脚和兵刃的恐惧统治着整个兵营,无论是日本士兵,还是欧洲战俘。容貌俊秀的世野井则和他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更加绅士、冷静,愿意尝试交流,追求真相和正确。而随着电影的深入,残暴的漩涡不能把相对单纯的原拉的更深,却在一个个矛盾冲突中于思考的世野井面前展开了一个地狱。原的残暴是战争在无知的底色上肆意的渲染,他只是单纯的为了他们高高在上的武士道与统治阶级着意塑造的“该死的神祗”,因而直到电影的末尾,那个脱去了残暴的祥和的原和尚,依旧会问:”but I don't understand,my crimes were no diffrent from any other solders."而世野井陷入的却是一种更加可怕的境地,自己坚信并追寻的“正确”一再受到动摇,甚至发于自心的恋慕与彷徨都在冲击着曾经坚不可摧的信念,他正是被信念的崩塌逼入了疯狂,焦躁的妄图通过处死Lawrence来证明自己的坚定,进而发展到疯狂的用残暴的手段打压一切动摇自己的人事物。然而最终,残暴也不能给予他任何答案,只能带他走向毁灭的深渊。直到Celliers在他的心中播下种子,残暴的人们才发觉,残暴只能带来问题,而从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自省二.错信

    世野井和原的残暴都来源于坚信不疑的错误的信仰,并且偏执的认为世人当有和他们相同的信仰。这种信仰在很长的时间内支配着整个日本民族,电影中下至solder上至captain,他们不停的问:“为什么你会投降呢?”“日本士兵是不会屈服于敌人的。”“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切腹。”“为什么不自杀呢?如果你自杀,我会尊重和钦佩你。”当一种过于狂热的信仰取代了本应予以生命的尊敬,死亡倒成了神祗赐予的荣耀——如此可笑的事情一旦真实的发生,反而变成了让人蓦然无言的沉重。Celliers的出现正是猛烈的将生命之美好与所理应受到的尊重狠狠的摔在世野井的面前,并不畏惧死亡,却无比热爱生命,正是这样的存在动摇了世野井的信仰。唇边叼着火红的鲜花,笑容肆意张扬的Celliers耀眼而夺目,大约正是这样鲜活的美丽,让世野井深陷其中,却也在信念的冲突中痛苦不堪。从将Celliers自死刑场带回战俘营开始,世野井已经渐渐开始了对生命的尊重,然而他却并不愿相信,践踏了生命之美丽的,正是他坚信多年的信仰,世野井像个走钢丝的人,试图在冲击与原有信仰间寻找平衡,他端着剑面对企图带着受伤的Lawrence逃走的Celliers绝望的说:“为什么不和我决斗,如果你打败我,你就自由了。”也正是这种不愿承认错误的固执错信,将他卷入万劫不复。
    大岛渚没有过多的着笔描述世野井的悔悟,他只是借Lawrence之口告诉我们,在生命的最后,这位一生奉行武士道的军官留下的愿望,是将爱人的一缕头发供奉在家乡的神社。这何尝不是答案呢,最终,他选择的,是发乎于人之本心的爱恋和祝福。而Lawrence则在影片结尾告诉我们,会犯下这种错误的并非只有被神蒙蔽的狂躁人群。“You(指原上士) are the victim of man who thinks they are right, just as one day,you and your captain Yanoi,believe absolutely that you were right.”无论战败者还是胜利者,一旦站上了强势的立场,竟都脱不开这样偏执的错信,而对错信的反省,也不当仅仅属于战败方。

自省三.抛弃

    在这个军营中的故事里,Celliers是一个sower,而在年少的故事里,Jack Celliers却独自经历了残忍、错信和抛弃。将不受欢迎的弟弟留在人群中,因为相信保持自己的“受欢迎”才是重要的,残忍的站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听着残忍的少年们的嘲笑和戏弄如何让歌喉灿烂的弟弟从此不再开口歌唱。少年时的抛弃是Celliers巨大的心结,也正是经历过,正视了这些错误,才成就了有着迷人双眼的青年士兵。也正因为如此,Celliers无法抛弃世野井。是的,抛弃,在captain和战俘的身份之外,世野井就像是一个不安的孩子,急切的寻求着答案和肯定——日本人眼中宣誓最后的骄傲的切腹刑场,却让一名俘虏因忍受不了残忍而吞舌,世野井急切的问Lawrence:“我错了吗?”世野井的迷茫和Celliers的坚定,决定了这场感情中两人的地位。世野井一天天的狂躁,无法用语言传达的Celliers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纠正和引导,救出无辜代罪的Lawrence,护在即将被处决的英军长官身前,他将世野井追寻却又推拒的人性的真实正确和美好,用最直接的方式铺摊开——干脆而坚定的两个吻,即便清楚将要付出的代价。对Celliers而言,没能在弟弟需要的时候伸出手是他一生最大的遗憾,而在世野井迷茫的时候牵着他的手将他引上正确的路途,将他的灵魂自邪灵处救赎,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救赎。最终,在那个美丽的花园里,Celliers找回了他曾经抛弃的美好。


    故事在月色下的蝶影处戛然而止。确实,关于Celliers和世野井的故事已经不需要再讲述什么了,翩然落下的纯白蝴蝶,我们何妨将它看做是一场蜕变的盛开?电影却将最后的几分钟留给了Lawrence和原,留给了他们的回忆,将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了原上士笑起来好生天真的面孔上,定格在真诚的“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里。
    BGM适时的响起,那样的故事之后那样单纯的面孔,刚刚好,让人心酸,也欣慰的潸然泪下。

 7 ) 《战场的圣诞节快乐》电影剧本

《战场的圣诞节快乐》电影剧本

日本电影剧本
编剧兼导演:[日本]大岛渚
翻译:俞虹
插图:周铮

昏暗的画面
房屋的怪模怪样的墙壁使人感到不知置身于梦境中还是在现实之中。蜥蜴吱吱地叫着。开门的响声把蜥蜴吓跑了。缕缕熹微的晨光投射进来,日本军曹原把头探进门里。
原:“喂!”
他的脸几乎完全是四角形,额头狭窄,有点象类人猿。只是那一双眼睛非常美,宛如上等翡翠,闪着温和的、炯炯的光辉。
原:“起床!劳伦斯!”
约翰·劳伦斯马上觉察到了,抬起身。
劳伦斯是英国中校。这里是爪哇岛山岳地带的日本军战俘收容所的军官宿舍。
劳伦斯:“(用相当流畅的日语)什么事,这么早,原军曹?”
原:“(并不回答他的问话)快点!”
劳伦斯敏捷地穿好衣服。
希克斯利不安地从床上起来说:
“他要干什么……”希克斯利不安地站起身来。
身材高大的希克斯利是英国空军航空队长,也是这个收容所的俘虏长。
劳伦斯:“走吧。”
原:“怎么!”(他看了看希克斯利)
希克斯利:“劳伦斯,不能唯唯诺诺地跟他走。”
劳伦斯:“因为我是联络官……”
原:“这小子说些什么?”(说着,他挥起手里握着的藤棍)
希克斯利:“行吗?劳伦斯。”
劳伦斯:“有什么办法呢,他觉得他让我去看看非常重要。(对原说)咱们走吧,军曹。”
原(对希克斯利)。“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劳伦斯!”
有一位军官感到不放心,说:
“我去看看。”
希克斯利:“好的。”
这位军官走到原的身前。
原的藤棍啪一下子向他脸上抽去。
希克斯利:“畜生!”
说着他扑到倒下来的军官身旁去。
俘虏军官们一个接一个起床。原傲慢地盯着他们向门外走去。

收容所院内
太阳还没有升起,一排排长条的兵营依然在沉睡着。
原和劳伦斯走着,他们身后跟着一个持枪的勤务兵。
劳伦斯比原稍稍落后几步,原的矮小身材会使人把他错看成孩子,而他的宽肩却几近正方形,没有后脑勺的头的后部简直象悬崖峭壁,两只长手臂快要伸到了膝盖,而两条腿却又短又粗。他迈着螃蟹般的横八字步,瞪着那双灰色的大眼睛向前走着。
门口,哨兵毕恭毕敬地给他敬礼。
前线的消息不断渐显又渐隐。
(字幕)1942 爪哇

刑场
劳伦斯一眼就看到,周围站满了士兵和文职、后勤人员的空地上趴着两个牺牲者。一个是金发的荷兰士兵,全身赤裸。另一个是朝鲜族后勤人员,脸相很精悍。他那裸露着的上半身和他的脸,全都鞭痕累累、血迹斑斑。
分队伍长:“立正!注目!敬礼!”
士兵们以敬礼迎接原的到来。
原大模大样地还礼。
分队伍长:“礼毕!稍息!”
原用恶作剧般的眼神看着劳伦斯,但旋即一本正经起来。
原:“劳伦斯,发生了一件前所未闻的倒霉事儿。不准备报告给大尉所长了,我一个人独自处理了。”
劳伦斯:“既然想保密,为什么让我来看呢?”
原:“万一需要的时候可以让你当个证人。还有……”
他说到一半停下来。
原:“发生了什么事,你明白吗?"
劳伦斯:“这个,这个荷兰士兵?”
原:“不是这小子。这家伙干活回来在一家院子前边偷了香蕉,只不过关了他一个星期禁闭而已。”
劳伦斯:“那么,是那个朝鲜族后勤人员?”
原:“当然哦。(发怒地)金本,你究竟干了些什么勾当,你说说看!你给这个英国军官说说看!”
金本什么话也不想说。
原(用藤棍挑起金本的脸):“金本,你不说,好啊!说!喂!你害臊说不出口吗?喂!喂!说!你这个混蛋!”
说着便用藤棍狠狠抽打起来。
金本在呻吟。
劳伦斯渐渐有点明白了,看了看原。
原(笑着):“你明白了吗,劳伦斯?这个坏蛋昨天夜里巡逻回来的路上,把那个小白脸荷兰兵的单人牢房锁打开,钻进去干鸟事去了。”
劳伦斯盯着他们两个人。
金本用他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看着原。
原(突然地):“金本,你是怎么干的来着?你小子玩手枪、大炮是外行,可你怎么能钻进那个小白脸的屁股里去哪?”
劳伦斯征住了。
原:“把绳子解开!”
两名士兵把捆金本的绳子解开。
原:“金本!你干给大家看!你干给大伙看!好啊,你还缩在那儿干什么?——好!你若是有种,你剖腹好了。按正规剖腹仪式办。”
劳伦斯:“原军曹,你疯了吗?!”
原(向劳伦斯):“啊,你也想看看剖腹吧。没见过剖腹就算不上见过日本人。”
他说着,露出会心的微笑。
劳伦斯:“我可不想看。你想让我讨厌日本人吗?”
金本:“(用凄凉的目光看着原)干就干!”
说着他就开始向荷兰士兵的方向移动。
荷兰兵哆嗦起来。
劳伦斯(用英语):“住手!”
他站到荷兰兵身前挡着他。
原:“劳伦斯,躲开!”
劳伦斯(用日语):“你为什么非得让他再受一次耻辱不可呢?”
原:“耻辱?人家钻他的屁股,他都不反抗,这种俘虏还有什么耻辱!”
劳伦斯(用英语):“想站起来吗?”
说着去帮助荷兰士兵。
原:“放手!劳伦斯。”
劳伦斯:“是荷兰士兵吗?”
荷兰士兵站稳了说:
“我叫德·约。卡尔·德·约。”
他说话的神情很痛苦。
劳伦斯:“好,我知道了。你坐下吧。(他帮助德·约坐下)跟我说,发生了什么事?”
德·约:“他起初来照料我的伤,整整三天,每天晚上对我都挺和气……可是昨天晚上,突然……”
这时,一阵尖利的练习剑术的吆喝声,划破了早晨的寂静。
劳伦斯(突然大声喊起来):“余野维队长!我是劳伦斯中校,您快来呀!队长,余野维!”
原一下子茫然失措了,但紧接着他便猛地挥起藤棍。
劳伦斯并没有停止叫喊。
这时,金本猛地从站在他身旁的士兵的腰间拔出刺刀,一下子刺进了小腹。
士兵们慌忙地去阻止他。
连原也惊呆了。
原:“闪开!”
说着,把士兵们推到一旁去。
原:“好!金本。本人给你当助刀(注1)。”
他拔出了军刀。
劳伦斯(用日语):“住手!”
他踉踉跄跄地想前去抱住原的腰。
原:“别罗嗦!”
一脚把劳伦斯踢开。
劳伦斯:“原军曹!”
原:“你好好看着吧!(于是高高举起军刀)南无阿弥陀佛……”
正当他要把军刀砍下来的瞬间,
植木:“队长驾到!”
原:“立正!”
提着木刀、穿着剑术服的余野维在勤务兵植木下士和八岛一等兵的随从下出现了。
原:“敬礼!”
士兵们向余野维敬礼。
原:“礼毕!”
余野维:“发生了什么事?”
劳伦斯(用英语):“原军曹想处死这个人。”
原:“劳伦斯!这是日本军内部的事!”
劳伦斯(用日语):“那你为什么把我领来?”
余野维(大喝着):“根据谁的命令处死他?”
原:“向您报告。这不是处刑。后勤人员金本对他所犯罪行感到羞耻,他自己想自杀。”
余野维:“怎么可以让他自杀?如果他有罪,为什么不向我报告?”
原:“这是出自武士的情面。”
余野维:“武士的情面?”
原:“是的。在执行勤务中因为事故死去的话,金本的遗族就可以得到抚恤金。金本的家属过着吃上顿没有下顿的饥苦的生活。”
余野维:“这个后勤人员犯的是什么罪?”
原:“请容我下去向您报告。”
余野维看了看由劳伦斯搀扶站着的德·约,又看了看金本。
余野维(霎时露出一种不高兴的表情):“原军曹,没有时间了。今天因为要参加军法会议,我得到雅加达去。等我回来再报告。为什么要把劳伦斯叫来?也等回来再说吧。”

策16军拘禁所
雅加达市内。大门前方正冲着市场,当地行人来往频繁。
余野维乘坐的吉普驶来。

司令部的门厅
余野维带着植木和八岛走来。
宪兵下士敬礼迎接。
宪兵下士:“我给您引路。”
余野维随宪兵下士走着。
余野维有一张会使人联想起禁欲僧侣的脸,光头,钩鼻子,吊眼梢。高个儿,后背伸得笔直,军服很合体、干净笔挺,长筒皮靴擦得锃亮。
下士敲司令室的门。
宪兵下士:“余野维大尉到。”
拘禁所长(声):“请。”

司令部
余野维:“我进来了。”
他走进来。
余野维站到坐在正面的拘禁所长(宪兵少校)面前,敬礼。
余野维:“大尉余野维奉命前来,听候本日军法会议审判官的吩咐。”
拘禁所长:“辛苦了。这是著名的身心保健专家余野维大尉。这位是本日的审判长藤村中校(他把上席的军官介绍给余野维)。”
余野维(向藤村敬礼):“我受命陪审。”
审判长:“拜托了。”
在旁座上的一位戴眼镜的军官站起来向余野维敬礼。
“我和您一样,司法中尉濑。”
审判长:“战局目前仍然没有什么转机。余野维大尉,你的工作还是一项满不错的差事。不必着急。”
拘禁所长(立起来):“今天的被告是一个很顽强的家伙。务请多加关照。”
说着,他向余野维敬烟。
余野维推辞了。

法房
金发、漂亮的被告塞里阿兹和他身旁的翻译,以及相当于检察官的司法大尉都各就各位。
书记:“审判官入庭!起立!”
中校、余野维、濑顺序入庭、就坐。这时,谁也没有看被告。
中校审判长翻看桌子上的文件,用纯事务性的口吻宣布。
审判长:“审理英国少校杰克·塞里阿兹的军法会议,现在开庭。(用英语)被告的姓名是杰克·塞里阿兹,没有错吧?”
塞里阿兹:“为什么?”
审判长(惊异地):“什么意思?”
余野维也首次抬起眼睛来看被告。
塞里阿兹瞟了瞟窗口。
濑(用英语):“你回答!你是不是杰克·塞里阿兹?”
塞里阿兹:“已经回答一百次了。”
塞里阿兹第一次完全睁开眼睛,逐个地看着三位审判官。
当塞里阿兹同审判官的目光相遇时,审判官立即把视线移开了。
只有余野维还在盯着塞里阿兹。
审判长(用日语):“有关证据的宣读省略了。由检察官量罪定刑。”
余野维怀着不寻常的热心继续凝视着塞里阿兹。
检察官(宣读量罪定刑书):“被告杰克·塞里阿兹是英国陆军少校,但他在荷属印度尼西亚的联合部队投降以后的昭和十七年(注2)八月十日前后,率部四人共同在爪哇岛斑纳姆的内陆偏僻地方乘降落伞着陆,展开游击作战。特别是在昭和十七年十月十六日从帕拉布汉拉托港到斯卡布姆中继站途中的密林中,他们袭击了日本军的输送队,将资金、物资、弹药抢夺而去,并将输送队队员上等兵田畸勇等二人打死,将泽藤正弦军士以下四人打伤。根据军法第二条一款和同军法第五条一款的惩治条令,对该犯处以死刑。”
塞里阿兹面无表情地听着翻译在他耳边小声转达的话。
审判长(用英悟向塞里阿兹说):“你有什么要申述的吗?”
塞里阿兹:“我是无罪的。我不是犯人,我是英国皇帝的士兵。一个月前,我响应日本军的劝告,从桑布尔山上下来,向日本军内海上校投降。我在斯卡布姆被关进监狱,过了三天以后,就受到伊藤大尉的审讯。他问过我姓名和在部队的职务,我都自报过了。奇怪的是,那位军官竟然说‘这是真实的吗?’我回答他说‘当然了,我是英国军人呀!’”
濑(英语):“你没有用假名字吗?”
塞里阿兹:“我倒想听听您的高见,一个要死的人为什么用假名字?”
濑:“日本的士兵是会用的。日本兵宁可选择死也决不愿投降。”
塞里阿兹:“我不是日本人!”
濑:“你为什么拒绝向审问你的军官谈你自己的事?你应当交代你过去干了些什么。”
塞里阿兹:“我的过去是我自己的事。”
余野维看着塞里阿兹。
塞里阿兹也看了他一眼。
审判长(一边看着调查报告):“你投降的真正理由是什么?”
塞里阿兹:“就是刚才宣读的那些。因为村子里卖给我米的人全都被杀了,我受到了威胁。”
审判长:“那时候你手下有多少人?”
塞里阿兹:“一个人也没有。”
审判长(拍桌子):“撒谎!”
塞里阿兹:“我没有撤谎!袭击输送队的时候,确实有四个人。不过他们都被杀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
濑:“你想要指挥当地的居民,这你是知道的。我们迟早也会发现的。你为什么不交代?”
塞里阿兹:“根本不存在我指挥当地居民的事。为什么不给我派辩护人?你们这里搞的算是什么审判?一塌糊涂。”
余野维的注视使塞里阿兹也感到有些奇怪了。
审判长(对书记用日语说):“被告的这一段发言不必作记录。”
余野维迅即向审判长投去抗议的目光,但他马上又以极度困惑的表情看着塞里阿兹。
余野维:“审判长,我想提几个问题,可以吗?”
审判长:“噢。”
余野维站起来,走到塞里阿兹面前。
余野维(用英语):“这可是个生与死的问题呀。塞里阿兹少校。”
塞里阿兹对他说的一口漂亮英语感到很惊讶。
余野维(愤怒地):“根据检察宫的起诉,你是在爪哇空降的。谁,谁下的命令?”
塞里阿兹:“我接受的是印度总司令官的命令。”
余野维:“爪哇指挥官的命令吧?”
塞里阿兹:“我是八月到爪哇的。爪哇的指挥官在三月就投降了。这您是知道的吧,队长……”
余野维:“我是余野维大尉。(用日语)审判长,这个人如果是接受现在仍在抵抗的印度总司令官的命令进行战斗的话,那么我认为我们只能把他当作正规交战行动的俘虏来看待。”
濑:“但这没有任何证据。”
余野维:“我倒是相信这个人讲的……(又用英语对塞里阿兹说)审讯的时候问了你些什么?一定问过你五人游击队的背景是什么这个问题吧?”
塞里阿兹(微微一笑):“他们怀疑我是爪哇岛大规模登陆战役的尖兵。他们让我说出时间和地点。”
余野维:“以后呢?”
塞里阿兹(小声地):“我说你们都是些蠢货。”
余野维(没听清):“什么?”
塞里阿兹:“我说你们都疯了!”
余野维:“那么后来呢?”
塞里阿兹:“后来?他们不再给我东西吃,开始打我。”
余野维:“有拷问你的证据吗?”
塞里阿兹并没有摆架子,脱下衣服,裸露着上半身让他们看。
健美的肌肉上有好些条令人不忍看的伤痕。
余野维:“把衣服穿上!提问完毕!”
说着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审判长(日语):“现在开始就最后判决进行磋商。”
说完就起身离去。
翻译:“退庭进行磋商。”
塞里阿兹目送着余野维离去。
余野维头也不回,一下子就走开了。

法庭
塞里阿兹和翻译在等待着他们磋商结束后回来。太阳逐渐升高,房间比先前稍稍暗了一些。
翻译(英语):“磋商这么长时间,说不定是判枪决吧,不过,最近以来,日本军人都挺喜欢用日本刀斩首咧。”
说着便在塞里阿兹身边走起来。
这时,随着开门的声音,书记进来了。
书记跟翻译耳语了几句。
翻译向塞里阿兹走过去。
翻译:“判决延期了。以后再行通知。”
塞里阿兹突然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伏到桌子上。

单人牢房
打开锁,进来两个卫兵。
塞里阿兹坐在床上。
卫兵:“站起来!”
塞里阿兹把帽子当洗脸架,做着抹肥皂泡的姿势,然后又去磨并不存在的剃刀,开始做刮胡子的动作。
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象是说他是不是发疯了。
塞里阿兹(装作理发室的伍长):“今天是理发的好日子啊!(又变成塞里阿兹本人)是啊,伍长,您家里有人在故乡等着您吧?(再装作理发员)我有老婆,还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少校先生呢?”
塞里阿兹又开始装作吃饭的样子。
但,突然间,他好象有什么再也忍受不住的事情似的,用手捂着脸哭了。
塞里阿兹从新开始他演的那一场哑剧。
塞里阿兹(装成侍者):“想喝茶吗?(又变成塞里阿兹本人)谢谢,要一杯。”
于是他做着喝茶的动作。
塞里阿兹又作出饭后吸一支烟的动作,他把并不存在的香烟头用脚踩灭了,站起来,走出牢房。

卫兵驻地
伊藤宪兵中尉早已在这里等着了。
旁边站着卫兵。
塞里阿兹由两名卫兵押来。
卫兵:“人已带到。”
宪兵中尉点点头站起身来,轻蔑地把塞里阿兹从头到脚扫视了一番,最后直盯盯地看着他的脖子,突然大声笑起来。
宪兵中尉(拍着塞里阿兹的脖子,用英语说):“怎么样,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塞里阿兹:“大体上知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宪兵中尉霎时间愣住了,收敛住笑容看着塞里阿兹,紧接着便狂怒地把塞里阿兹打倒了。
卫兵们一齐哄上来踢着倒下去的塞里阿兹。
宪兵中尉用军刀柄敲击了塞里阿兹两三下。

刑场
在铁门打开时发出的吱嘎声中,以伊藤宪兵中尉为首的一群人拖着塞里阿兹出现了。
正面站着的是由副官和书记陪同着的拘禁所所长,他的两旁有六名持枪的日本兵。
宪兵中尉(向所长敬礼):“这是一个顽抗到底的家伙。”
所长(用英语):“判决有罪,死刑。现在立即执行。”
宪兵中尉:“(向卫兵们)准备!”
卫兵押着塞里阿兹走向处刑柱。
塞里阿兹(甩开卫兵的手):“用不着你们帮忙。”
宪兵中尉(对卫兵):“放开他!”
卫兵们离开塞里阿兹。
塞里阿兹:“走路吗,已经练了许多年啦。”
说着他摇摇摆摆地走到处刑柱前边。
这时,伊藤宪兵中尉等人也各就各位。
卫兵们打开塞里阿兹的手铐,把他捆在处刑柱上。
宪兵中尉:“准备射击!”
日本兵在塞里阿兹前面站好一横排。
卫兵想给塞里阿兹蒙上眼睛。
塞里阿兹:“没有必要!”
所长(用日语):“蠢货!你说什么?!(用英语)蒙眼睛不是为了你。那是为了射击的士兵!”
塞里阿兹用平静的目光看着士兵们。
不过,当士兵想要去蒙他的眼睛时,他又再一次激怒地晃着脑袋。
所长(用日语):“好吧!就那样算了!”
宪兵中尉:“执行!”
宪兵伍长:“屈膝射击,枪举起!”
士兵们举枪。
宪兵伍长:“瞄准,射击!”
射击。硝烟飞扬。
然而,塞里阿兹依然和原先一样站在那里。
塞里阿兹:“多残忍!”
余野维从塞里阿兹背后慢慢走近。

大门旁边的驻地
原正在美滋滋地睡着午觉。
劳伦斯敲地板,敲了好几次。
劳伦斯(用日语):“原军曹,原军曹!”
原(猛然大睁开眼睛):“劳伦斯——?你小子为什么打搅我睡觉!”
劳伦斯:“请原谅。”
原:“(嘻嘻笑了),我刚刚在满洲的妓院里爬到玛琳·黛德丽(注3)的肚子上。什么事?”
劳伦斯:“我要跟你说点秘密。”
原向后勤人员递了一个眼色,让他们下去。
原(看着站在劳伦斯身后的德·约):“这小子干什么来了?”
劳伦斯:“你不能把他拨到司令部去吗?希望你保护他一下。”
原:“为什么?”
劳伦斯:“伙伴们都知道这家伙的事了。”
原(发怒):“不是告诉你别说出去嘛!”
劳伦斯:“我没说出去。不过,还有十儿名日本兵和后勤人员在场。”
原:“你是说日本兵说出去的吗?”
劳伦斯:“也许后勤人员说出去的吧?反正这家伙的事大伙都知道。你还不明白吗?”
原:“明白了。你是说所有的人都想来钻钻这小子的屁股是吗?恐怕英国人全都搞同性恋吧?”
劳伦斯:“蠢话。我是要你帮忙。”
原:“日本军人可不要敌人帮忙。(向德·约)你搞同性恋吧?”
劳伦斯(用英语):“他说你搞同性恋。是吗?”
德·约:“不是的。”
劳伦斯(用日语对原说):“他说你搞错了。”
原(笑着):“你们害怕同性恋。武士可不害怕同性恋。”
劳伦斯:“战争加强了男人之间的感情。但是并非所有的人都搞同性恋。”
原:“你们这帮人不是士兵。只不过是俘虏罢了。所以你们也不能用纪律约束自己。你就来求咱帮一把了!不知羞耻哟!”
劳伦斯:“原军曹,我没有什么可羞耻的。”
这时哨兵跑了过来。
原:“什么事?”
哨兵:“从宪兵队送来一名俘虏军官。”
原`对劳伦斯):“又增加了一个搞同性恋的。”

收容所的大门
宪兵军曹带着两名宪兵把塞里阿兹押送来了。
塞里阿兹在宪兵军曹身后痛苦地站着。
原带着哨兵走到宪兵军曹面前。
劳伦斯和德·约在后边注视着。
宪兵军曹:“宪兵军曹佐久间秀六从第16军宪兵队总部押送俘虏一名,请接收。”
原:“雷巴克申巴特俘虏收容所军曹原玄五,接收俘虏一名无误。”
宪兵军曹和两名宪兵敬礼后离去。
原(对塞里阿兹):“军官的姓名?”
后勤人员:“翻译。”
塞里阿兹:“杰克·塞里阿兹。英国陆军少校。”
劳伦斯惊叫起来。
劳伦斯:“塞里阿兹?杰克·塞里阿兹!?你就是“机关枪杰克”吗?这是怎么回事呀!”
塞里阿兹(觉察到对方):“早安,中校。”
当他刚要往前走的一瞬间,就摇晃着当场倒下去了。
劳伦斯:“杰克!”
说着他毫不犹豫地奔了过来。
哨兵队的伍长窜上来挡住了他。
哨兵伍长:“站住,你!”
接着就动手揍起来。
在这一刹那。
“住手!”
余野维突然进来了。
原:“立正!”
全体立正。伍长也在敬礼。
余野维走了过来。
余野维(对伍长):“立正!”
伍长停止敬礼,直立不动。
余野维急促地喘着气。
余野维:“嗬!”
他吆喝了一声,同时用手里的鞭子抽打伍长。
德·约(英语):“别打了!住手吧!”
余野维凶狠地抽打着,伍长有点站不住了。
余野维总算不再打了,但他仍旧脸色苍白地在急促地喘息着。
这时,他突然回头看了劳伦斯一眼。
余野维(英语):“你!军官!你!你认识这个军官(指着塞里阿兹)吗?”
劳伦斯:“认识。我们一起在利比亚作过战。是和德国人交战。”
余野维:“原!立即送到医务室。”

司令室
余野维凝视着窗外,一语不发。
劳伦斯很焦急。
余野维(英语):“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容易接近吗?”
劳伦斯:“不完全是那样。(露出一种仰慕之情)”
余野维(他看着劳伦斯,神情变得凶起来):“做为一个军人呢?”
劳伦斯:“那是最优秀的了。第8军给他起了个绰号叫‘机关枪杰克’,怎么翻译好呢?……很难找到恰当字眼……总之就是士兵中的士兵的意思吧。不过,您为什么要打听他的事呢?”
回答劳伦斯的是一阵不可理解的沉默。这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原(声):“我是原。”
余野维:“进来。”
原走进来,敬礼。
余野维(好象怪罪原似的):“医生说什么啦?”
原(迷惑不解地):“噢,我没和医生讲话,把他送到医务室就立即……”
余野维:“笨蛋!(对劳伦斯,用英语)劳伦斯,你要尽快让这位军官康复!这是命令!”
劳伦斯:“余野维大尉。我不能接受照顾病人的命令。”
余野维:“这是命令!我会派给你日本军的医生。”
劳伦斯:“他已经没有希望了吧?你为什么那么关心他?”
余野维:“原,你去派医生。”
原:“是。”
原走出去。
又有敲门的声音。
八岛(声):“我是八岛。”
余野维:“好的!”
八岛:“我把俘虏长带来了。”
余野维:“好的,让他进来。”
希克斯利走进来。看了看劳伦斯。
希克斯利:“劳伦斯!你在这儿干什么?你和部下在一起的时间还没有你和日本人在一起的时间长吧?”
余野维(英语):“是我叫他来的。我想向你要一份俘虏人员中的军器和枪炮专家名单。”
希克斯利:“国际法上并没有规定,可以要求我提供与敌人合作的情报!”
余野维(发怒):“这里不是北非,我们也不是德国人!这里不存在日内瓦公约!如果你不服从我的命令,我就撤换你。”
希克斯利:“撤换?怎么一回事?(看着劳伦斯)换谁?”
劳伦斯开始懂得了余野维的意图。
希克斯利(对劳伦斯):“他说些什么?如果你知道,你应该告诉我。”
劳伦斯:“不知道。”
希克斯利(对余野维):“您答应过要改善我们的伙食。”
余野维:“你们跟我们吃的是一样的伙食,你给我开专家名单。”
希克斯利:“办不到!”
他满怀愤怒地看了劳伦斯一眼,大踏步地走出去了。
劳伦斯:“余野维大尉,你应该理解希克斯利。他是一位体面的人。”
余野维:“‘他们大伙全都是体面的人’。我要再选一位体面的人。”

收容所的大门
希克斯利在从司令部返回途中,发现了做工回来的俘虏们的队伍,随即停下脚步。
太阳正在下沉,在斜射的阳光中,这支一眼望不到头的、无精打采、步调不一的扛着铁锹的俘虏们的队伍,显出一副凄惨的景象。
当队伍走过来的时候,劳伦斯也从司令部回来了。
希克斯利和劳伦斯并排走着。
劳伦斯:“你怎么了?”
希克斯利:“要我们队的名单……我们跟他进行拖延作战!那个年轻的东条是不会料到的。你认为怎么样?”
劳伦斯:“日本人还不至于蠢到那种程度。”
希克斯利:“约翰,那些家伙们也会知道他们的战局在恶化。几个月以后就会见分晓的。”
劳伦斯:“既然如此,我们在这段时期里岂不更得好好活着吗?你应当稍微听听我的话。我是很了解日本人的。”
希克斯利:“我也了解他们。那些家伙是敌人。而且……你是英国军人。”
劳伦斯:“你说两个月就可以见分晓。然而这帮家伙却打败了俄国人。”
希克斯利:“是啊,你是哪个学校的?”
劳伦斯:“曼彻斯特。”
希克斯利好象要说“真不简单”,但他只瞪了劳伦斯一眼就快步离开了。

病房兵营
劳伦斯走进来的时候,正好和往外抬俘虏尸体的人们打了个照面。
劳伦斯走进诊察室。
劳伦斯:“给塞里阿兹看病的是哪一位?”
“是我。”
一位身材高大的澳大利亚医生回答道。
劳伦斯:“情况怎么样?”
医生:“这么顽健的体格我还没见过。要是普通人恐怕早就死了。”
劳伦斯:“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复原?”
医生:“我给他打了镇静剂让他睡觉。大概得躺两个礼拜左右。”
劳伦斯:“医师长呢?”
医生:“我去叫他。”
医师长和大家讲着。
医师长:“各位请注意。这是劳伦斯中校。他从今天晚上开始,暂时一段时间都要在这里过夜。”
有人嘘嘘地吹起口哨来,好象很不平。
“果然如此。”
也有的人说:
“军官和搞同性恋的!”
发出各种各样的奚落声。
笑声四起。
劳伦斯笑着向摆在角落里的床边走去。
德·约没有笑,不安地从床上坐起来。

病房
夜。在月光的映照下,有一个人影走近门口来。
这是原。
原走进屋子里以后,用手电筒逐个照着一张张床铺往前走着。原的奇特的体形使他的举动显得分外奇怪。
原(小声地):“劳伦斯,劳伦斯……”
他在叫着。
他的手电筒的光照着正在熟睡的劳伦斯的脸,原走近他身边。
原:“今天来的那个军官在什么地方呢?”
劳伦斯(仍在睡梦中似的用日语说):“原军曹。”
原:“他在哪儿?”
劳伦斯:“总该在睡觉呗。”
原:“你带我去。”
劳伦斯往塞里阿兹的床铺走去。
原跟着他。
当原来到塞里阿兹床前时,他用手电筒照着。
电筒的光是正面照射的,所以塞里阿兹的眼睛动了一下。
劳伦斯急忙用手推了一下电筒,把角度改变了。
原:“这家伙既然是那么了不起的一个军官,为什么要当俘虏?”
劳伦斯:“与其说是当俘虏,不如说是投降了。”
原:“队长阁下……”
他刚一说,劳伦斯就发出“嘘”声制止他,让他坐到旁边的床上去。
原(坐到床上):“队长阁下为什么想让这个家伙当俘虏长,我真弄不明白。你知道其中的奥秘吗?”
劳伦斯:“不知道。”
原:“劳伦斯,你总该知道的。回答我!”
劳伦斯:“因为他天生就是个当领导人的材料吧。”
原(声音很低,然而却很激烈):“劳伦斯,你为什么不去死?!你要是死了,我就会更喜欢你。象你这样的军官为什么能忍受这样的耻辱?你为什么不自杀?”
劳伦斯:“我们并不把这叫作耻辱。当俘虏是运气不好。我们也并不喜欢当俘虏。我们想逃跑,然后再同你战斗。”
原:“你撒谎!强词夺理!”
劳伦斯:“不,我们想取得最后的胜利。这个收容所并不是最后的结局。我们不想走怯儒者的道路,我们才不自杀。”
原:“你们只不过怕死罢了!我可不一样。”
劳伦斯:“嘘,你想把病人吵醒吗?”
原:“咱17岁就自愿参军,头天晚上参拜了村里的神社,从那以后咱这个原玄五么,就把命献给国家了!”
劳伦斯:“嗯。不过,你并没有死啊!”
这时,塞里阿兹发出了微弱的呻吟声。
原和劳伦斯都感到很突然地看着他。
塞里阿兹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睛。
他眼前是原的脸。
塞里阿塞的目光凝滞了。
劳伦斯(走到他们两人之间,用英语):“不要紧,杰克。我是劳伦斯。你是安全的。”
塞里阿兹看着原。
劳伦斯:“原军曹不会伤害你的(看着原)。原军曹不会伤害我们两个之间的任何人。”
塞里阿兹:“到底为什么,余野维那么热心帮助我?”
劳伦斯:“不知道。”
原:“什么?他说什么?劳伦斯。”
原看着塞里阿兹。
塞里阿兹也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原。
塞里阿兹:“一张滑稽的脸……不过,眼睛挺漂亮……”
说着,他的眼睛好象被原的眼睛给吸住了似的闭上了。
这时,传来了有人走进病房的脚步声。
由医生(澳大利亚人)带路,余野维走了进来。八岛跟在他后面。
开头,劳伦斯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原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抱住劳伦斯的肩膀藏到床的黑影里去。
在医生的指引下,八岛向塞里阿兹的床铺走过去,他用手电筒照射着又走了两三步。他本来以为余野维会同他一道往前走。然而余野维却没有再往前走,他停住了。
这时,余野维示意八岛继续往前走。
八岛往前走。
强光照到了塞里阿兹的身上。
塞里阿兹动弹了一下。
余野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塞里阿兹。
抱在一起的原和劳伦斯,他们屏住呼吸悄悄窥视着。
余野维将视线从塞里阿兹身上移开,压低嗓音对医生说(英语):“快点治好!快点!”说着就调头走开了。

收容所的全景
拂晓。太阳还没有升起来,最初的几道晨曦却己射进来了。
这亮光好象是暗号似的,随着它从远处传来两三声尖锐的喊叫声。

翻房
敏感的病人们恐惧地注视着窗外。
塞里阿兹已经醒来,他在倾听着喊叫声。
劳伦斯站起来走到塞里阿兹床旁。
劳伦斯:“不要紧吧?”
这时,一声尖叫象爆炸似的响起来。
塞里阿兹:“这是什么声音?那些家伙想干什么?”
劳伦斯:“他们想超越人类而走近神。他们是在过去当中活着的。”
塞里阿兹:“神在救他们啊,劳伦斯。(他听着那激烈的喊叫声)是余野维大尉的声音。”
劳伦斯:“他的声音简直象悲鸣,自从你来这里以后。”
塞里阿兹:“心里有话说出来不就完了吗。”
劳伦斯:“我觉得他这就是在说哪。”
塞里阿兹:“他和我都站在同一架梯子上啊。”
尖锐的喊叫声:“啊!”
德·约大叫一声从床上跳起来,恐怖地望着窗外,急忙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劳伦斯(走过来):“没事吧?”
德·约:“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司令部后面的剑道场
余野维跟八岛作对手,用真正的剑在练习古武道的基本功。
余野维的锋利的剑在发光。
八岛在迎击。
两个人在捕捉进攻的机会。
余野维在发出呐喊的同时猛烈击出一剑。
八岛好不容易才挡住了。
两个人退下去收好剑。
八岛的额头上渗出了血。
八岛:“我没接好,实在抱歉。”
余野维:“不要紧吧?”
八岛:“不要紧。”
原和植木来了。
两个人敬礼。
余野维:“什么事?”
原:“您正在练剑实在对不起。因为您最近练剑稍稍剧烈了些,植木有点担心。”
余野维看着原,但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原:“再说,刺耳的喊声,让俘虏们心神不定。劳伦斯来了,他非正式地提出希望您多加关照。”
余野维(想了一下):“劳伦斯来了吗?”
原:“他在那儿等着哪。”
余野维:“好吧。”
说着他走出剑道场。
原、植木、八岛也跟着走了出去。
余野维在练剑场外边的墓地上和劳伦斯一道走着。
原跟随着他们,保持着一段短的距离。
余野维(用英语单刀直入地):“练剑的喊叫声使俘虏们有些动摇,是真的吗?”
劳伦斯:“是真的。”
余野维:“你本人动摇了吗?”
劳伦斯:“有些焦躁,但是并没有动摇。不过,病人……”
余野维:“那位病着的军官也是吗?”
劳伦斯:“塞里阿兹少校吗?他也有些焦躁。”
余野维(安下心来):“我并不想让俘虏们感到不安。”
劳伦斯:“谢谢,余野维大尉。”
余野维扫视着周围。
余野维:“如果我能在樱花树下的粉红色花瓣下宴请你们大家,该多么惬意啊。”
劳伦斯:“给我留下最深刻记忆的是雪。被雪覆盖着的树木。”
余野维:“那一天也是在下着雪。”
劳伦斯:“哪一天?”
余野维:“您不知道吗?1936年2月26日。”(注4)
劳伦斯:“啊,那一天。我正在东京,大尉先生也在东京吗?”
余野维:“不,我已在3个月前被调到满洲去了。我没在起事的现场。”
劳伦斯:“您后悔了吗?”
余野维:“同志们都被处决了。我却活下来了。”
劳伦斯:“明白了。您就是那些青年军官当中的一个呀。”
余野维凝视着劳伦斯,突然转向原。
余野维:“原!”
原:“是。”
余野维:“今天9点钟,执行金本的死刑。剖腹。命令希克斯利以下全体高级军官到场。被害者也到场。(用英语)劳伦斯,把那位病着的军官也带来。”

禁闭室后面的刑场
在正面的佛像前坐着的是金本。右侧是希克斯利和俘虏代表,左侧是原和日本兵。
整装的余野维在植木和八岛的随从下走来。
分队长:“立正!向所长大尉阁下敬礼!向右看!”
士兵们在敬礼,俘虏们也用各自的方式敬礼。
分队长:“向前看!”
余野维一面答礼,一面在俘虏中好象要找某个人似的巡视着,他看见了劳伦斯。
余野维(英语):“劳伦斯,那个有病的军官呢?”
劳伦斯:“医生不让来。”
余野维:“是你不让来吧?”
劳伦斯:“情况不太好。”
余野维(露出失望的表情):“被害者在场吗?站到前边来。”
德·约站到队列前。
希克斯利:“我是受命前来的。不过,我们并没有看这样的处刑的义务(他看着余野维)。如果您还有一点点人性的话,就请您允许我们离开这里。”
余野维:“没有勇气看剖腹的人可以把眼睛闭上,也可以向后转,但是不允许离开这里!”
希克斯利:“联军的军官们,在敌人面前是不准向后转的!”
余野维看着原。
原默默地示意开始。
助刀的伍长用水洗军刀。
伍长举起军刀。
伍长:“可以了。”
金本猛力将短刀刺进左腹部。发出了呻吟声。他呻吟着将刀按下去向右侧剖去。
伍长:“把头扬起来!”
伍长挥起军刀砍下去。
然而没料到就在这一瞬间金本向前移了一点,所以刀砍到了肩膀的骨头上。
金本:“啊!”
伍长(慌乱地):“混蛋,扬起头!”
于是他又砍了第二下,这次又砍到肩头上了。
金本向后仰去。
原:“混蛋!”
原把伍长推倒,拔出军刀。
两名士兵按着金本的身躯。
德·约吓得惊叫一声,从他的口中露出了舌头。
金本:“(哀号声!)”
原将军刀砍下去。
金本的死前的绝叫声响彻云霄。
与此同时,德·约的身体也瘫倒了。
劳伦斯和俘虏军官们都跑过来。
德·约的嘴角淌出了鲜血。
劳伦斯:“糟了!咬住舌头了。”
军官:“让他趴下!”
另外一个军官:“咬住了!”
余野维走近前来,看着。
余野维(日本话):“死得漂亮。原,鸣礼炮致意!”
原走到日本兵队前。
原:“四号以下三名,准备礼炮,上子弹。”
三名士兵在上子弹。
希克斯利(对劳伦斯):“走吧。”
周围的四五个人把德·约的遗体抱着举起来。
劳伦斯:“还没结束。”
余野维:“我们要表示敬意。”
希克斯利(对劳伦斯):“你总袒护日本人。”
希克斯利等人无视余野维和劳伦斯的阻拦离开去。
余野维(向日本兵们):“抓起来!”
日本兵飞跑到希克斯利等人的前边,举起枪。
余野维:“你们完全不想表示敬意吗?连对自己部下的士兵也不?”
劳伦斯:“余野维大尉,您错了。”
余野维:“在发表以前,不准将今天的处决和这位士兵的死泄漏出去。”
希克斯利:“为什么?如果您是正确的就无须隐瞒。”
余野维:“必须等正式发表!那才是正确的方法。我是正确的。劳伦斯,我不正确吗?”
劳伦斯:“余野维大尉,您错了。不,我们大家全都错了。”
余野集(大怒):“作为惩罚,收容所全体成员今明两天停止工作,兵营内禁止饮食,实行48小时‘修行’。纠正精神上的萎靡不振!好了。”
他说完后立即转身快步走开了。
希克斯利(对劳伦斯):“‘修行’,这是怎么回事?”
劳伦斯:“那是日本人用来纠正懒惰的一种方式。”
希克斯利:“懒惰?!不是开玩笑吧?”
劳伦斯:“好了,你听我说,他指的是精神,他想用停止饮食的办法,给我们的懒惰中断营养。”
希克斯利:“他怎么会相信这种无聊玩意儿?!”
劳伦斯:“他也未必相信!不过,也许你会奇怪的是,如果我们停止饮食,余野维也会停。”

收容所的全景
传来病房兵营里点名的声音。

病房兵营
病房中正在点名。
点名人:“菲赞特!”
菲赞特:“有。”
点名人:“米尔斯!”
米尔斯:“有。”
点名人:“伊巴特逊!”
伊巴特逊:“肚子瘪了。”
点名人:“阿达姆斯!”
阿达姆斯:“有熏肉蛋就好了。”
点名人:“巴库斯塔!”
巴库斯塔:“请给点牛排和羊肉饼吧。”
笑声在患者们中间扩散开来。
在点名人的身旁站着的后勤人员面露愠色,但是由于劳伦斯也在笑着,他也就再没说什么话。然后用鳌脚的英语说。
后勤人员:“再忍耐十二三个钟头就行了。”
他也只说到这种程度。
点名人:“马克利!”
马克利:“能给点威士忌吗?”
点名人:“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给两份!”
点名人:“德·约!”
正在大声笑着喧哗着的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
后勤人员向点名人说:“叫下一个!”
这时有一个人说:“他死了!”
“死了!”
“死了!”
人们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了。
后勤人员(慌张地):“没有死。过两三天就回来。”
有一个人说:
“德·约被杀死了。”
这句话几乎是低声细语的独白。
后勤人员紧张起来,挥起他手中的棒子。
劳伦斯举起手制止了后勤人员。
后勤人员放下了棒子。
劳伦斯(用日语):“谢谢。”
后勤人员(对点名人):“下一个!”
点名重新开始。
点名人:“克雷格!”
克雷格:“有。”
点名人:“斯密斯。”
斯密斯:“有。”
点名人:“塞里阿兹!”
没有人回答。
劳伦斯向塞里阿兹的床位走过去。
劳伦斯:“到哪儿去了?”
邻床的人回答说:
“他说马上回来。”
后勤人员:“塞里阿兹少校一名行踪不明。”
劳伦斯:“他不会不回来的。就讲全体人员没有异常好了。”
后勤人员:“那样不成。不能不报告!”
说着就要往外走。
劳伦斯:“请等一下。”
说着就拉住了他的手腕。
后勤人员满脸怒气,甩开劳伦斯扯着的手腕跑开了。
这时,塞里阿兹从入口夹着一个装满鲜花的篓子进来了。
后勤人员(对劳伦斯):“他是塞里阿兹?”
劳伦斯(用日语):“是的。”
后勤人员(对塞里阿兹):“那些花是怎么回事?”
塞里阿兹:“吃的东西呀!”
后勤人员:“是吃的东西!?”
说着气愤地走了出去。
塞里阿兹:“想要白花,但是没有。”
劳伦斯拿起一朵花。
劳伦斯:“是为了德·约。”
塞里阿兹:“劳伦斯,你说点什么吧。”
劳伦斯把花供在德·约的空床上,从马太福音第6章第9节开始背诵。
劳伦斯:“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注5)
塞里阿兹把花递给患者。接着他把手伸进篓子底上一个接一个地拿出馒头递给患者。
患者惊呆了。
塞里阿兹又向下一个患者送花和馒头。患者兴奋得叫出声来了。
塞里阿兹:“嘘!”
他不准他出声,又接着一个个递下去。
有一个患者喊着:
“再给我一个吧。”
这个声音使劳伦斯回头看了一眼走过去。
劳伦斯:“杰克,你在干什么?!如果不遵守‘修行’……”
希克斯利从窗口往里面窥视。
希克斯利:“做这种事?”
劳伦斯:“是我许可做的。病人需要吃东西。”
希克斯利:“你变了。‘修行’怎么办?这花是干什么的呢?”
劳伦斯:“献给德·约的。”
患者们唱着赞美歌走过去献花。
塞里阿兹(对希克斯利):“不是他许可的。这是我的主意。”
希克斯利:“嗬,是吗?劳伦斯,我有话跟你说。”
劳伦斯走到窗口去。
希克斯利:“余野维想要调换俘虏长的计划(他看了塞里阿兹一眼)你知道吗?”
劳伦斯:“听说过。”
希克斯利:“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劳伦斯:“因为那只不过是私下议论而己。”
希克斯利:“你讨厌我吧。”
劳伦斯:“是余野维讨厌你。”
希克斯利:“劳伦斯,你是聪明还是愚蠢,我还没有看透。不过,我要跟你说一点。想让我答应开列军器专家名单,绝对办不到。明白吗?”
劳伦斯:“啊。”
希克斯利:“另外,我也不会辞掉俘虏长的职务。你对余野维讲好了。我决不辞职!”

剑道场兼审讯室
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的房间,余野维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他在盘腿打坐,胡子长长的,看起来象个病人。

收容所的大门
劳伦斯从病房兵营返回军官宿舍。
原率领一分队的士兵跑步前来,原叫士兵们散开。

病房
正在唱着赞美歌:“赞美我主耶稣。”
患者甲(从窗口往外看):“检查的来了!”
好几个俘虏把没有吃完的馒头急忙藏起来,赞美歌也停下来了。
塞里阿兹:“别浪费掉。吃吧。责任由我负。继续唱呀。”
塞里阿兹唱起来。
有两三个人随着他唱,但是由于塞里阿兹五音不全,他们都笑着停下来了。
塞里阿兹:“继续唱!”
塞里阿兹又一个人继续唱下去。
但这次没有人跟他唱了。他好象嘲笑自己人无能似地苦笑起来。
而当他的笑声中断时,大家注意到了摆在德·约床上的花和圣经。
有一个人站起身来说:
“得把德·约床上的花收起来。”
塞里阿兹:“不行。就这样摆着好了。”
说着他便走过去,象要守护德·约的床似的在旁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大家深为不安地看着塞里阿兹。
两名士兵和两名文职后勤人员闯了进来。
文职人员甲(用英语):“全体原地不动,检查。”
士兵甲:“你们什么东西都没吃吧!”
他一边说一边开始胡乱地翻腾他身边床上的东西。
文职人员甲:“如果藏了什么东西,还是先拿出来好!”
忽然,有四五个人没吃过的和刚刚吃了一点的馒头被搜查出来了,挨了一顿凶猛的嘴巴。
士兵甲:“都是一样的呀!”
士兵乙:“从哪儿弄来的?"
被搜查出来的患者们没有一个人说出来。
文职人员乙(用英语):“是谁拿来的?说!(他勒住一个患者的脖子)”
士兵甲看到了德·约的床。
士兵甲:“你们这些家伙怎么回事?这些花是干什么的?”
文职人员乙:“(翻译他的话)。”
塞里阿兹慢慢伸手拿起花,放进嘴里吃掉了。
士兵甲(吃惊地):“吃了?”
文职人员乙:“你,有神经病吧?”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不是那么一回事。
塞里阿兹:“花和馒头我都尝过了。不过,还是花好吃。”
他笑着又吃了一朵花。
士兵甲、文职人员乙奔到塞里阿兹面前,把他痛打一顿,然后硬拉着他走。
士兵甲:“你小子!想抵抗吗?!”
余野维乘坐的吉普车驶近入口处。
拖着塞里阿兹的士兵们在车前停下来。
吉普停住了,余野维从里面下来。
士兵甲:“这家伙,吃了花和馒头!”
原和劳伦斯赶来。

病房兵营外边
塞里阿兹手里拿着一朵花,脸上甚至还露着微笑站在那儿。
余野维还没找到合适的话。
这时,从病房传来了赞美歌的歌声。
原奔到窗口。
原:“住口!这个混蛋!住口!给我住口!”
他叫喊着,用藤棍敲着窗玻璃。
原:“停下来,你这个混蛋!”
赞美歌声停了。
原(走回来):“劳伦斯!……他们唱的什么?”
劳伦斯:“在练唱圣诞歌。只剩下一周的时间了。”
原:“说谎,是举行葬礼吧?”
他大叫一声就用藤棍猛力抽过去。
劳伦斯被打倒了。
原慢慢地把视线移到塞里阿兹身上,继而又仰视着余野维。
余野维(看着塞里阿兹):“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你是个祸神?!”
塞里阿兹:“是的,对你来说,我很想当个祸神。”
说着他把花吃了。
余野维:“带走!”
士兵们把塞里阿兹带走。
余野维虽然没有看他们,但他的心却被吸引住了。
劳伦斯脸色难看地站起身来。
劳伦斯(用日语对余野维说):“他不是祸神。是人!你别迷信了!”
余野维大怒。
文职人员甲这时跑了过来,说:
“在病房里发现了无线电广播收音机。”
他把一个用水桶改制的收音机递给余野维。
余野维拿过来看着。
余野维(对劳伦斯):“你是在这里过夜的。你得提供证词。”
劳伦斯(闭上眼睛):“啊!上帝呀!”

紧闭室的入口
八岛出其不意地来到哨兵面前。
哨兵(惊讶地):“谁?!”
八岛:“借一下钥匙!”
哨兵:“我跟您一道去吧。不能给您。”
八岛:“是所长的命令!”
哨兵:“所长今晚不来吗?”
八岛由于惊异,一时不知所措。
八岛:“所长会来吗?”
哨兵:“每晚都来。”
八岛:“干什么?!”
哨兵:“巡察呗。还用说吗?!”
八岛:“最好还是把钥匙借给我!”
事不宜迟,他决心要用力把钥匙夺过来。
哨兵(不服从):“住手!”
八岛:“你小子!”
他突然拔出刺刀刺进哨兵的肚子里。
哨兵倒下。哨兵的手还紧紧地握着挂在腰间的钥匙,八岛把钥匙从哨兵手中摘下来,走到里边的门前。
八岛打开锁,系上缠头巾走了进去。

禁闭室
八岛来到塞里阿兹的单人牢房跟前。
还没有睡着的塞里阿兹,装作熟睡的样子。
八岛打开锁进来了。
八岛:“喂!”
八岛打算怎么干呢?
打算当场把他杀死呢,还是打算拉出去处决呢?八岛没有拿定主意,这使得他不知所措。
焦急之下,八岛一下子拔出刺刀捅了过去。
塞里阿兹来一个大翻身闪了过去,抄起当被子使用的地毯把八岛蒙上,用手做刀砍起来。
八岛象积木似的塌下去了。
塞里阿兹拾起掉在地上的刺刀,亲了亲地毯就把它夹起来走出去。
塞里阿兹:“劳伦斯……劳伦斯!”
他喊着。
塞里阿兹走进营房紧里头。
塞里阿兹:“劳伦斯!”
正在叫着,仔细一看,劳伦斯被捆在一根柱子上。
塞里阿兹:“咱们散步去!”
于是用刺刀切断绳子。
劳伦斯:“杰克!”
塞里阿兹:“天哪,好了,从这里出去!我扛着你走。”
塞里阿兹把劳伦斯抱起来。
劳伦斯:“不行,地下铁通不到这儿。”
塞里阿兹:“没关系!这里有余野维大尉送的波斯地毯。”
劳伦斯:“不行……”
然而塞里阿兹一个箭步就蹿到门外去了。
劳伦斯:“你的脚不会听你的话。”
塞里阿兹:“那我就背个日本兵吧?他会比你轻得多。”
劳伦斯(笑着):“杰克,你直蠢。”
塞里阿兹怀着一种希叙乌斯(注6)的心情和表情,一步一步向出口走去。
可是余野维早已在那儿等着了。
塞里阿兹放下劳伦斯。
塞里阿兹:“您是来取地毯的吧?”
说着把地毯放下来。
塞里阿兹握着刺刀摆出的那一副无懈可击的预防架势,俨然象一位古代的战士。
开始,余野维不眨眼地凝视着塞里阿兹,他的内心感受到一股不可思议的透明的昂扬的情绪,于是他怀着一颗绽开喜悦之情的心,拔出军刀,摆好姿势,把剑尖瞄准对方的眼睛。
余野维想塞里阿兹是做得出的!
但是在塞里阿兹的碧蓝的眼睛里燃烧起来的火焰熄灭了,他握着刺刀的手垂了下去,刺刀插进地里。
余野维(用英语):“为什么不交战!打死我,你就自由了。”
但余野维心中明白他说的话是不现实的。
塞里阿兹也仿佛心照不宣似的淡淡地微笑着。
这时,原带著部下出现了。
余野维放下剑。
原:“我杀了他!”
说着就拔出手枪,准备向塞里阿兹射击。
余野维走到原的面前。
原惊愕地盯着余野维。
劳伦斯(仍倒在地上,向塞里阿兹说):“余野维好象有点喜欢你。”
余野维(他没有看塞里阿兹):“回房间去。”
原:“是!”

八岛捂着被塞里阿兹打断了的右手,坐在余野维面前。他不能端坐,蠕动着身体痛苦地说。
八岛:“我没有任何理由为自己开脱。从一开始我就决心要为自己的任意妄为付出代价,愿以死谢罪。”
余野维:“能用左手剖腹吗?”
八岛:“能。”
八岛从地上拔起塞里阿兹插进去的那把刺刀,勉强用左手握紧了它。
余野维(沉痛地):“为什么你要杀他。”
八岛:“队长殿下,那个男人是搅乱队长殿下心灵的恶魔。”
八岛将刺刀捅入肚子里,然后将自己的全部体重都压在刀上,他断气了。

剑道场兼审讯室
植木把劳伦斯押送来。
进到屋里以后,劳伦斯看到里面设了一个小的祭坛,原正坐在祭坛前念经。
余野维坐在祭坛旁边。
劳伦斯往祭坛方向走过去,余野维指示他坐在他的对面。
余野维(看着劳伦斯的坐姿,用英语):“啊,能正襟危坐,一定大有作为。”
劳伦斯:“您的部下不蛮横动武,我还能坐得端正些。”
劳伦斯看着祭坛。
余野维:“余野维的侍从。昨天晚上剖腹了。自杀不会给家属抚恤金。所以原要按光荣战死来呈报。这是他的葬礼。”
劳伦斯:“原军曹很亲切啊!”
余野维:“托原的亲切之福,你的妻子也可以从英国军队得到年金。”
劳伦斯(受到冲击):“畜生!”
劳伦斯端坐着的身子不由得想站起来。
啪的一声!植木的竹刀打在他的背上。
植木:“坐正!”
劳伦斯无可奈何地正了正姿势。
余野维:“本军官今天早晨已经签署了原的文件送到雅加达司令部去了。批件很快就会下达。等收到批件后,随时可以处决你。”
劳伦斯:“这样一来原军曹就高兴了吧?"
余野维:“是你把收声机带到收容所啦!”
劳伦斯:“您总该知道这是撒谎。”
余野维:“撒谎?不是你是谁?我们必须惩办一个人,不惩办是不行的。”
劳伦斯:“为什么?你们宁愿不惩办罪行,而惩办一个无辜的人吗?”
余野维:“是的。”
劳伦斯(愤怒地):“原来如此,有罪行就得惩办。因此我就非死不可吗?你们不管惩办谁都可以吗?”
余野维:“正是这样。”
劳伦斯:“说不定您是吉伯和萨里万那出戏的祟拜者吧?”(注7)
余野维:“什么?”
劳伦斯:“我大概想错了。你们那样做是要我为你们信奉的秩序而死吧?”
余野维:“对了。你终于懂了。为我而死。”
劳伦斯:“懂了。不过我不会为你去死。我若是撒谎你就满意了吧,原军曹?!我若是撒谎说收音机是我带进来的,你就心满意足了吧,原军曹!”
原面不改色,继续读经。
劳伦斯:“原军曹!”
说着他要站起来。
植木用竹刀砍他。
劳伦斯倒下去。
余野维:“罢了!”
他制止植木再砍下去。
劳伦斯坐正。
汗从他的前额流出来。
余野维开始跟着原低声念经。
劳伦斯几乎要全倒到地上去似的。不过他想挺住。
继续念经。
劳伦斯用他那模模糊糊的目光看到,不论在余野维的眼里或是原的眼里都溢满了泪水。
劳伦斯再也忍不住了,于是便使尽他剩下的全部力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劳伦斯:“这就是你们的神的本性。污秽的神造出你们这群家伙来!最好让你们在肮脏的地狱里烂掉!”
劳伦斯跑到祭坛前边,发疯似的把祭坛翻倒。
被惊呆了的植木一下子扑到劳伦斯背后,从他的腋下伸出双手勒住他的脖子。
余野维:“算了,带回牢房!”
植木:“是!”
劳伦斯:“等等,你们怎么处理塞里阿兹?”
余野维:“和你没关系。”
劳伦斯:“不会因为带收音机进来这样小事把塞里阿兹处死吧?”
余野维:“你的朋友己经让我失望了。死前你想会会他吗?”
劳伦斯点头。

禁闭室中
劳伦斯由植木率领的几名士兵押送着,走进塞里阿兹隔壁的一个房间里。士兵们的脚步声在远处消失了。
剩下了劳伦斯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
(声音)“劳伦斯!”
传来塞里阿兹的声音。
劳伦斯:“杰克!”
他欣喜若狂地想要移到墙壁跟前去,但因为身上有伤疼得不能动弹。
塞里阿兹(声):“劳伦斯,你那间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劳伦斯:“你稍等一下。”
说着爬到墙边来。
劳伦斯:“发生了点变化。我估计错了。”
塞里阿兹:“噢……没有救了吗?”
劳伦斯:“啊?”
塞里阿兹:“你认为没有办法了吗?”
劳伦斯:“都是那个倒霉的收音机搞的……余野维讲了一件很奇妙的事。他说‘你的朋友让我失望了’。”
塞里阿兹:“究竟怎么回事呀,这帮家伙怎么会成这个样子的呢?”
劳伦斯:“不明白。他们是充满不安全感的国民。单个的个人什么也干不成。所以整个集团都发疯了。真想让他们别再揍人啦。我对日本人个人并不抱恶意。”
塞里阿兹:“是这样。不过劳伦斯你的名宇是什么?”
劳伦斯:“约翰。”
塞里阿兹:“约翰……是约翰·劳伦斯喽。晚安,约翰·劳伦斯。”
劳伦斯进入梦境。
塞里阿兹靠着墙,陷入自己的思念中。

单人牢房
在黑暗中听到了叫声。
劳伦斯从极短暂的睡梦中醒来。
塞里阿兹(声):“约翰,你怎么了?”
劳伦斯:“做梦了。女人的事……”
塞里阿兹:“我听着象喀嚓砍了一声似的。”
劳伦斯:“和这个人,只见过两面。”
劳伦斯慢慢坐起来,靠在墙上。
劳伦斯:“去年的圣诞节。在新加坡陷落前不久,大街上和旅馆里到处都是逃难模样的人。在这些人当中,只有那个女人与众不同。一点没有害怕的样子。我是很害怕的。当我们谈到战争的话题时,那个女人要求我说实话,我说了。第二天一早,我们本来约好一道用早餐的,但在她还没来以前我被派到别处去了。日本军一登陆就开始交战了。几天后,当我又回到那个旅馆的时候,原来那个女人还在那儿。特别奇怪的是,还是在和我分别时的那同一个地方。就好象是她刚刚出去买了一盒香烟回来了似的……杰克,我已经不想再说下去了。”

塞里阿兹的单人牢房
塞里阿兹没有回答。他抱着两膝靠墙一动不动地坐着。
塞里阿兹的耳中响起了一首歌的声音。这是一首具有新西兰的朴素而透明的旋律的曲子。
“跑吧,跑吧,
在阳光下,跑吧,在月色中,
跑吧,跑吧,穿过黑夜……”
当他感到微微地听见了这歌声的时候,它却又立即消失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又模糊地听到了一个少年叫他的声音:
“杰克!”
然而,他身边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人,塞里阿兹突然象火焰熄灭了似的感到一阵孤寂。
劳伦斯(声):“杰克,你在吗?”
塞里阿兹:“噢,在呀!”
劳伦斯(声):“你怎么了?”
塞里阿兹:“过去的事了。多少次,有多少次。该我说了吗?约翰?”
劳伦斯(声):“是的。你坦白吧。”
塞里阿兹:“遗憾的是,我没有经历过什么了不起的罗曼蒂克的插曲。我的专长是背叛。”

庭院中的花园
少年的塞里阿兹(12岁)在找他的弟弟,他来到花园里。万紫千红的鲜花在朝阳中争芳斗艳。
从花园的中心送来弟弟的沁人心脾的歌声:
“跑吧,跑吧,在阳光下,
跑吧,在月色中,
跑吧,跑吧,穿过黑夜,
遥远的地方燃着火光,为了我长久等待的人儿。”
塞里阿兹发现了正在给花浇水的弟弟,走近他身边。
弟弟(6岁)金发、白皮肤,他那双大眼睛,透明般湛蓝,在他的后背上有个瘤子。
弟弟(注意到他):“杰克!”
塞里阿兹:“你怎么会有时间为这首诗作曲的呀?”
弟弟:“在哥哥去学校的时候呗。”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塞里阿兹,过了一小会儿,又去浇花了。

教堂
塞里阿兹和弟弟在教堂里。合唱赞美歌。他们两个人后边的一家人用很高的跑了调的声音唱着。弟弟捅了一下塞里阿兹。
弟弟(小声地):“哥哥,跑了两个音程。”
塞里阿兹笑了。
弟弟也咯咯笑着。
塞里阿兹:“嘘!”
嘘声使得那跑调的声音显得更加可笑。
身后的一家人用严厉的目光瞪着他们。

村头的小道
塞里阿兹?

 短评

我始终不认为这片子想讲的是一个凄美的同志故事,我觉得在战争年代士兵基本都被迫成了gay,这是一个历史问题。片子讲的是东西方文化差异。劳伦斯说日本是一个焦虑的民族,自己没法做事,只能大家一起来。其实我觉得东方民族都很焦虑,这个问题不知如何解释。西方看待东方的那些“神”,十足荒诞。

5分钟前
  • mon ba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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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伊的吻,释放和复苏了Yonoi 囚禁的灵魂,也拯救了自己与诸人。日本民族普遍的焦虑的背面,是深重的压抑与克己,在他们的各种道与主义里,找不到“我”这个字,从而也看不到“人”。大岛渚非常敢下狠手挖病根。

10分钟前
  • 匡轶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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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实在是一个焦虑的民族啊,动辄陷入集体疯狂,切腹就跟切西瓜一样。不同文化对尊严和价值的理解隔着千沟万壑。那一吻是否也是对童年的救赎?憨直可爱北野武...

11分钟前
  • 同志亦凡人中文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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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勇气说出自己是“协犯”的年轻士兵,在恋人死后咬舌自尽;没有勇气承认自己爱上敌人的军官,割下了一络爱人的头发;没有勇气捍卫残疾兄弟的男孩,最终站出来保护战友。战争之下两种文化观念的碰撞幽默又残酷。画着菊的香烟在内敛者的手中燃烧,刀一次又一次地挥向自己。

16分钟前
  • AyatiBolad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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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国主义的冷酷与日本武士道精神的严苛也无法掩盖原始的真实爱欲,那恶灵的惊世一吻,扰乱了武士的心,瓦解了一切阻碍本我的伪饰之物。让亡人发丝伴随夜井的灵魂回归故土,让安放的思绪也随风而逝,来年开出的鲜花将不必再面对刺刀,而只需迎接所爱的人|若能使时光回溯,请再为鲍伊剃发一绺。

17分钟前
  • 糖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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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vid Bowie那一吻,我怎么看着想笑,哈哈哈

21分钟前
  • 扭腰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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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本龙一被David Bowie当众香了之后直直地晕了过去那里是我看过的最有趣的镜头。音乐起得毫无征兆,亲得也毫无征兆。真心喜欢坂本龙一的音乐,没想到他本人长得真好看,尤其是有北野武的陪衬orz。说到底,这是一群音乐人和导演玩票战争版莎乐美的故事吧?XDD

24分钟前
  • 狼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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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有一堆篝火,在为久候之人燃烧”

25分钟前
  • 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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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本龙一简直太禁欲了好么!禁欲系男主最容易被一点点擦边球的甜头撂趴下了好么!事实证明他也确实被撂趴下了好么!我靠这片儿实在拿人!

26分钟前
  • 大-燕-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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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本龙一的配乐超越时代的洋气,精灵纤细,但是太漂亮了反而跟电影不太搭。另外,整部电影英方蹩脚的日语和日方蹩脚的英语都让人烦到不行,明明在热带大家个个都跟伤风了似的鼻音奇重,著名的那对基美则美矣,演得不是很有感觉,倒是北野武和劳伦斯的演员表现出色,最后一幕莫名催泪,加一星

30分钟前
  • 黄青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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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被埋在土里的镜头难道我小时候在大荧幕里看到过?总之坂本龙一太帅,太帅了!!

31分钟前
  • 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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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曲啊这是T_T

33分钟前
  • Yolan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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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电影是摩羯座大集合,大卫·鲍伊,北野武,坂本龙一,都是摩羯座。

35分钟前
  • 内陆飞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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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北野武坐在那里,剃了光头,笑着说:我想一直醉下去。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眼睛就红了。谁能想到看这部电影居然被北野武打动啊!

40分钟前
  • 老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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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们吧,搞音乐就搞音乐了还来演戏,演戏就演戏吧还长得这么美。

44分钟前
  • 🍬Can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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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ND, 36岁穿上校服还是16岁样,偏心成什么样儿啊

45分钟前
  • nihaoma
  • 还行

大岛渚的导演手段几乎可用“粗暴”来形容。虐待观众精神的手法已经登峰造极无人可比。

50分钟前
  • 席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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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线是JACK在YONOI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并持续表现;副线是LAWRENCE在HARA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持续隐藏,在酒醉时和最后的会面时展现,并压倒一切。压抑的同性情感(爱情与友情)与不同背景的文化差异/思维方式交织在一个颓丧、隔绝、无望的背景之中,令人叹息。配乐无疑神来之笔,神秘、清澈、徘徊。

52分钟前
  • 後進青年王舒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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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Go back!Go back!”“么么”

57分钟前
  • 恶犬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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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渐入佳境的电影,后劲绵长,情感冲力极强。1.以东南亚战俘营为空间,经由跨国别、跨种族、跨敌我的同性情谊来表达反战主题,全片除劳伦斯的自白外,未涉及女性,却将男性的战争罪愆、暴力之恶与作茧自缚呈露得无以复加。东西方文化隔阂与交撞则似[桂河大桥]。2.角色有血有肉,令人难忘:善良温润、每每充当调和者的劳伦斯先生,为少时的懦弱背负一生情债、以自毁式的无畏来赎罪的杰克,既笃信武士道又情感丰厚、陷入内外挣扎之渊的世野井,还有粗野蛮横却也显露惜敬慈心的大原上士。3.坂本龙一的电子乐动人至极,空灵的[Ride, Ride, Ride]真若天籁。4.结尾北野武的问候与定格,是我听过的最悲怆而诚挚的“圣诞快乐”祝福。一如伽达默尔所言,节日让沉沦的人们重新体味本真时间与生命,让分离者重返原初共在。(9.0/10)【2021.6.20.SIFF天山重温】

58分钟前
  • 冰红深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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