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理想的现实照进理想
由于看《近代中国**史料》和虹影的《上海王》,对清末民初的上海书寓一直很感兴趣。记得史料上说民国时开封有个名妓,得肺痨死了,相好的书生就去要了她的尸首,每天守在边上,直到皮肉烂的不行只得下葬。那书生后来就有些发狂,从坟里扒出来骷髅,用金粉漆了每天抱在怀里。一直觉得这样的情节很适合拍戏,但不是说要拍这个书生怎么发狂,就演他们日常的诗文相交的琐碎事情一直到名妓去世,然后直接跳到书生抱着金灿灿的骷髅满城晃荡。
这电影看之前期望值很高,毕竟是无比强大的原著和剧本,再加上侯,以为一定会非常的文艺,结果看了之后对于上海书寓的生活非常的不得其解。基本就是每个“先生”不同的日常生活写照,琐碎到了我从来没有想象过的地步。出了房就是串场子,不是吃酒就是抹牌;相好的来了房里,无非就是鸡毛狗碎,什么谁谁的头面多少钱啊,谁谁家的后生斗气啊,谁谁不挣钱啊。恍惚有一种进了上海弄堂,看到几个大妈在讨论本月水费怎么摊的穿越感。《中国古代房内考》里不是说,旧中国的娱乐场所都是为了给中国男人提供精神之恋的么?不是说书寓的先生都是琴棋书画样样行的女知识分子么?结果呢,还不都是长得漂亮罢了,再加上会说吴侬软语这一条。
作为一个梁朝伟那样的男人,每天花大把大把的钱,去几个女人房里,听她们说什么欠款要还啊首饰买贵了啊家具很旧啊摆酒摆几桌啊打牌输了多少钱啊之类之类的,还要看几个女人之间明争暗斗互相拆台甚至还要出面劝架,这到底在图什么啊。如果我是他,宁肯在自己家叫书童陪着,不图别的,耳根清静啊。
好歹侯后来拍《最好的时光》,加上了连雅堂王香禅这一段,革命中年和诗妓的无果之恋。人家王香禅才有个名妓的样子,什么也不唠叨,只是默默地伺候着,忍到不能再忍了,才轻轻地抱怨一句。
这么说,旧上海书寓那些个先生们,虽然盛名在外,定然瞧不起当年的大脚同行王香禅。但好像除了几个因为上洋学当成新闻上过报纸的,并没有什么诗作流传后世。倒是王香禅,多多少少也能找到她几首诗,从中也颇能瞧出她的才气。
这么着比起来,倒显得咱天朝不如边陲了,唉。
以上
2 ) 海上怨女录
拍出这样一本片子,不能说功劳全无,侯至少让人管窥了上海妓家,然凭他的想象力,拍半生缘那个时代还勉强,再往前,就有了隔膜。
本来电影出彩靠的就是角色之间的相互激发------昆曲里单单两个人,道具极端精简,一桌一椅里有无尽乾坤。而侯舍本逐末先去投资服装家具,还宣传“得来不易“,好教人去惊叹那全堂红木和大镶大滚,因此经费吃紧,外景石库门影子也不曾瞧见,演员只好在八仙桌和烟榻的空隙里为难地走动,点点烛光聊胜于无,又不是远古洞穴------精美的保险灯在原著插图里张张挂着,说到赖二公子纠缠孙素兰时,”挂上十盏,房间里又亮又热,不独眼睛几乎照花,且逼得人人头脑发烧,额角出汗“;体现意境不假,构图光线也美,但没必要把异国的寒酸之风生搬硬套到海上繁华梦里,人人都像“黄昏清兵卫“,面孔都看不出,嫖什么?配乐也不敢恭维,慢而哀的调子里还夹着平安朝的笙,呜呜地考验着听觉,若李漱芳陶玉甫这对苦侣能现身剧中,倒也契情合景,然而通篇讲的都是欺诈背叛,为何不能用评弹和“一班小堂名”来营造更真切热闹贴近人心的氛围呢?
当时苏妓吃香,五方杂处的女子争相标榜苏州制造,所以“海上花“全本都用苏白,仅少量官话,行为描写淡而少,全靠对白来体现性格,但苏州话太费唇舌,所以侯导体贴地让步为上海话,还是不行,加上长镜头不间断的折磨,人人都讲得慢而吃力,语言上的死记硬背僵化了神态举止,于是本来拿起琵琶就能唱的嗓子变得如鲠在喉,刘嘉玲是苏州人,上海话却不地道,这个双珠总是像太夫人一般正经惟坐通烟斗,长三再怎么有家庭气氛,也不至于严肃成这样,她在饭桌上结结巴巴,松散的一篇训话完全没有说服力,也不知双玉为何要点头,而双玉双宝似乎是点缀------“真正一对玉人“,总穿着白衣说广东味的话。
李嘉欣鼻音甚浓,在这群迟钝的人中间稍带点火气的人也只有她,然而还是个贵妇,带点西洋风,教训诸金花时简直是台词接龙,平和得叫人失望,本来可以显出她性格的“阿是教耐姆妈去吃屎“改成了相对较长且音调不准的“吃西北风”,文雅有余,泼辣不足,诸金花的过场不是不必要,可以凸显翠凤从前的烈性,可还是因为语言关把本能轻松点明缘故的几句话给省了,最后连她发怒拍断臂钏都省了,黄二姐无端耸上来说“哪来的晦气”。潘迪华是个异数,精明活跃还讲苏白!特别是同翠凤斗嘴蒙蔽罗子富时,一句“耐实概照应我噶“让人着实佩服笑倒。
羽田美智子的确又美又有智,幽幽一口上海话比同样从头学起的梁朝伟不知好多少(或许配音?),他看着似乎深沉,实际根本讲不出来,他去请罪,沈小红和大阿金两个絮絮叨叨讽刺他,他因为内疚而不响倒还正常,然而一路下去,大家吃酒时他也没声音,张蕙贞买了镯子给他看,他放下筷子,无声地翕动一下就传给洪善卿,仿佛得了失语症,以至于沈小红也不得不讲起广东话,这才引得他抱住她,不然简直不能交流。行为的重复性在剧中因为语言的匮乏经常存在,比如片首宴席上劝酒者说了几十遍“吃老酒”,全靠中途一个笑话作调剂才看得下去;大阿金作为莲生和小红之间唯一运动的物体,永远在绞毛巾;多数演员一直低头在想下句台词怎样讲。
朱天文似乎是胡张二人的影子,落入他们的泥沼再也没爬出来,这样草率改出的效果好似折子戏,碰巧原著线索又纵横交错,缺了哪个交代都不行。沈小红怒打张蕙贞,连莲生也掐出血来,但他还是爱她,他跟她的感情不是张蕙贞能比的,这样一大段激烈的情节仅仅作为“前略”,之后四平八稳的姘戏子就没多大意思了,仿佛是普通三角恋爱,王莲生也看着像个懦夫。主角们各个都脱离本位,或柔或刚的风尘外表下,都掩藏着或幽怨或淡泊的善良之心,仿佛那大段大段的周旋谋算都是“不得已”,若真是如此,还不如叫鸨母去买批清倌人,歌舞训练后卖到大家去当老婆,何苦天天挂着牌子迎客。其实长三的境况比诸金花这样的幺二要好得多,有的时候她不满意客人,她还懒得出去,而普通观众还以为她们都是野鸡翻身,自然会同情她们的辛苦,然而长三里的确是女人掌大权,唯一目的是要把客人敲得一个子不剩,原著开篇里就写出著书的目的是为了劝戒。而这本电影只拍出前两层,“诈”只字未提。
3 ) 情迷海上花
情迷海上花
张爱玲说:人生就是一袭爬满跳蚤的旗袍。
镜头缓缓摇近了,烟雨弄堂,每日上演着酒宴中的嬉笑怒骂;倌人与客人的间真假情谊;红牌倌人(妓女)之间的明争暗斗…….一出出,一幕幕,你方唱罢我登场,蒸腾着各人的欲望,算计,隐含不同的付出与结局…….
镜头缓缓摇远了,散席了,安静了,歌舞升平的景况稍纵便成过眼烟云,唯有摇役的烛光映照出古旧家具的昏黄影子,默然的回味曾经的繁华。
于最低的尘土里开出的花 ,失去了根,无所依附的在波涛中飘摇。
十九世纪末期的中国,内忧外患,社会黑暗动荡。上海英租界的几位倌人(妓女)生逢乱世,如何坠入风尘已是隐藏在各人身后另一个故事,无从可考。
在电影里一开篇便是乱世里的纸醉金迷,她们一出场便带着风尘中的花样年的惊艳。
周双珠(刘嘉玲饰)是公阳里老鸨的亲生女,或许是从小的耳濡目染,加上她身份的特殊,使得她常在公阳里充当家长的角色,妓女们之间的争风吃醋需要她平息,年轻的倌 人和客人假戏真做动了感情也要她从中排解。她内敛,沉稳,看淡风尘。不会让自己沉 溺于爱欲,也不指望着能由客人赎身从良。象她每次在镜头里缓慢,优雅的点燃长烟的动作,表面上无风无浪,却是太极高手般格守自己的身份地位并和客人互相利用。
李嘉欣扮演的黄翠凤是是个泼辣、精明的年轻妓女。她的容貌最为美艳,镜头里的每个眼神,动作,话语都仿佛和她满身的珠钗首饰般眩彩夺目,叮当脆响。她游弋于几个男 人间,又紧紧抓住最能帮她实在赎身从良愿望的罗子富。和鸨母斗嘴的戏,表情不 急不恼,依然从容不迫的穿衣装扮,却三句两句将风尘里打滚的无奈,苦楚道出,再话锋一 转数落鸨母多年来对她压榨,接着又借表明赎身后衣物,首饰她都一件不留来平抚鸨母。 转接承起间的手腕,将她多年的历练,深昧此中生存之道的本领表现的淋漓尽致。
至于日本女星羽田美智子所饰演的沈小红是一个把客人王莲生(梁朝伟饰)套牢却又不 肯轻易全部付出的妓女。镜头淡进淡出,她对王莲生忽冷忽热的情绪,在日常的穿衣, 递茶,暗淡光线中的相对无语的静默中透出试探,游移,不确定的态度。她需要掌握着王莲 生替她还债,却又背地里养了戏子相好。她对王莲生本身没多少情分,却在得知王莲生 寻了别的相好(张蕙真)后,率众砸了对方的场子。真情假意,忠诚背叛在生就便是畸形的男女关系中更加容易滋生出无所依托的迷茫 、惶惑,不安全感。
还有更多的女子,在电影里只是简单的一两个镜头,或在宴席上巧笑娇嗔,或在攀比中哭闹争斗,却都是个性鲜明。
每一场戏,每段关系,都在黑暗的狭窄的场景中慢慢亮起拉近,再在逐渐暗淡的光影中慢慢远离。
小小的戏场,短暂的演出。烟花女子的故事或许承载不起沉重的历史和意义。
却在看似轻淡的一段段景中将复杂的情感,不安定的人生水墨画卷般徐徐展开。
虽然电影更象是窥取了这些百年前的海上之花的零落的生活片段,但是乱世中短暂的安逸,风尘中别样的花样年华更让人叹息。
这些女子背后的未曾展示的人生和王安忆的<长恨歌>,张爱玲的<倾城之恋>里的一样都是无能为力的酸楚,凄然的美,让人心痛,让人着迷…..
4 ) 我看海上传奇
也不知花也怜侬如何到了梦中,只觉得自己身子飘飘荡荡,把握不定,好似云催雾赶的滚了去。举首一望,已不在本原之地了,前后左右,寻不出一条道路,竟是一大片浩森苍茫、无边无际的花海。
人像与物像的结合,物像作为心像的外化。而物像又大于人像,人像又小于动作,如何在人物并非行走的躯壳或是符号的同时又使其客体化?想不通,但大受震撼。无需黑屏淡入表现画外空间,物像人像动作已经实现了去时间性的空间性构想,使其可观可感,实际上是一部“一镜到底”的作品。每一镜无不强调出视野的有限性,变相承认了历史的客观就是最大程度上的主观。与此同时,线性叙事一如既往地让位给了难以捉摸的更无序的时间流动。 当梁朝伟饰演的王老爷不再入境,超越当下性的情境又让他的影子镌刻于每一格底片上。观众此时也如王老爷一样,被如梦的奢靡寂寥所包围,回到历史的午后。喜好与否,是否误读,不重要了,可谓之文化遗产。
从开场的8分钟长镜头开始说起吧。
这场戏的调度主要以两盏灯之间形成的红线和以前景中的灯(白线)作为摄影机运动的两条轴线,平滑地向左右移动(蓝线)。不知为何,我居然联想到了孔蒂指教意大利国家队时的防守战术:无论是菱形站位还是平行站位,整体球队都有如链条般稳而不乱地防守。这也是这个8分钟的长镜头所带给我的感受:富有运动感、平滑、稳定;同时有源光源让梁朝伟饰演的王莲生有较强面光,基本没有阴影,再加上演员面部的朝向,使得王莲生王老爷成为这场戏的主要焦点。
具体细说一下这场戏我所注意到的细节:
开场,极富层次感的构图,前景中划拳的手、王老爷面部的朝向,与后景周双珠、洪老爷形成微妙的动态平衡。
划拳二三后,洪老爷起身维持着这个游戏的进行。表面上是酒徒起哄,实际细想,洪老爷说的话(裁判划拳输赢)没有人提出过异议。镜头沿轴线微微上扬,这个仰拍镜头在这场戏中没记错只出现了一次,但已经给予观众很强的暗示:洪老爷在桌上是权力的中心。
摄影机沿轴线左移。全片基本上都以中景为主,镜头视野被严格限制。观众看到画外空间(右侧)的信息:另一个富家公子。
刚刚出镜的富家公子离席,摄影机平滑左移,处于前景的两个男人立马开始谈起这个公子的风流八卦,这样的场景之后还有很多。一种心照不宣或者说默契:某人的不在场为他人对其的评头论足提供了合法性。后景的王老爷和周双珠似乎并不关心这些闲言碎语,也许他们明白,当自己不在场时,那点隐私定会被这些有钱有闲的富贵老爷消遣待尽。但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的构图—如果以之前所提到的灯形成的轴线作为调度基准的话,略微有些失衡了(太过偏向轴线左侧)。那这又是为什么呢?
好了,王老爷也离席了。画面左侧的男人又开始向洪老爷发问王老爷为何闷闷不乐提前离开,这里构图又趋于开场第一镜的那种平衡稳定。其实答案不言而喻,因为洪老爷入镜了,他是饭局的中心,没人能撼动这一点。不信接着往下看。
谈论起王老爷和沈小红(影片的叙事主线从这里已经开始了),画面中间的这个男人酒后妄议了几句,被后景(左后方)的女子提点了一句,大意是敢在洪老爷面前摆谱?他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尴尬地捂嘴,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洪老爷立马起身,让那个说错话的男人同自己划上两拳。人情世故拿捏的有松有驰,这种示好是给对方一个台阶下,但又丝毫不失洪老爷自己的体面。构图上已经体现出来了:洪老爷较那个说错话的男人在画面中处于更中心、身位更高的位置。
这场戏能让我们明白:王老爷、洪老爷以及周双珠是影片中的主要人物。王洪不必多说,同样在长三公寓,周双珠为什么是这场戏里唯一坐着的、而且是挨着洪老爷坐着的官人?这个角色的重要性可见一斑了。
这八分钟,细节信息量足够大,时间也善意地为观众停留下脚步,留给人们品味余韵:客人们体现地位落差的座次;客人身后的官人们告诉我们他们之间的联系;华美而轻盈的刺绣长袍;精致而细腻的瓷器和食物...... 它没有一丝(本应该是)现实主义的风格,相反,柔和明艳的灯光、烛光使我们相信自己进入了梦乡——一个风月场、一块飞地、一个旨在逃离普通现实的空间,沉浸在毛孔大张、感官放纵的时空中。
再说王老爷和洪老爷去找沈小红的一场戏
这场戏印象深刻是因为片中其它戏份,摄影机都在室内拍摄,而这场戏却偏偏在门外。而且是固定镜头,不像片中其它长镜头有或急或缓的运动。首先门的朝向提供视觉焦点,观众不一定意识到,但若演员出现在焦点处,观众也不会意外。
王洪二位老爷进入房间,此时沈小红也从画面左侧入画,向右侧运动。位于画面中间的房门作为格挡,分开两位老爷和沈小红。
三人入座,很奇怪,沈小红坐在了洪老爷一边,王老爷则是坐在之前提到的焦点处。这个座次很值得玩味,沈小红不如黄翠凤(李嘉欣饰)独立要强,也不如周双珠(刘嘉玲饰)心思细腻。此番二位老爷来找她是为了调解她和王老爷间的问题,作为三人中的绝对弱势,她选择坐在洪老爷旁我想也不难理解。王老爷瞬间感受到了被孤立的寂寥,这一幕也是他和沈小红二人的人生隐喻:作为外地人,他因地位在上海未受多少白眼或委屈,却又始终无法融入这个环境;她出身贫苦,无所依靠,只能在不同的男人中周旋,趋炎附势,做这一行,大抵没一个男人能给她安全感吧……
影片中设置了三组人物
王莲生沈小红是主要人物。二人的爱情是叙事主线。片中种种,都给予观众对二人非常大的想象空间。从生活哲学来说,他们是一类人:被浮华奢靡所包围,漩涡中心的寂寥,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到。王不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面对上流繁复的人情法则,身心俱疲,和沈的结合,是混沌世界中面对无理虚空的抱团取暖。跟另一个官人报复性的结合,说明王莲生还有那么点孩子气。这样的人不坏,但也难明哲保身,心性注定他面对俗世种种很难不动真情,也很难不伤真心。
黄翠凤罗子富则是作为王莲生沈小红的对比存在的。二人不谈感情,却又不是单纯的皮肉关系,更多的是罗子富对于黄翠凤这个官人的钦慕。她狠的下心,是能成事儿的角儿;但又刚强,信奉任何东西靠双手打拼而来。黄罗和王沈两对儿最大的不同在于,前者是箭,后者是水。
周双珠洪善卿特别有意思,他们是三组人物中戏份最少的。他们二人与王莲生构成了本片特别醒目的本地与外地势力的对比。洪是这个上流富人圈子的“话事人”,周则是长三书寓老鸨的亲生女儿,二人在一起无关情欲,只关权欲。长三书寓这般青楼,是婚姻包办制度下,有一定自由恋爱空间的特权阶级场所,如同会员制俱乐部,能踏进这儿的人,非富即贵。在这儿,官人——也就是这些风尘女子——的地位跟她们自己的客人的地位紧密相关,一旦被熟客抛弃,官人也会跟着在这个小世界中被边缘化;而客人,如果处理不了自己和官人之间的矛盾,应付不好觥筹间的人事,一样会被边缘——比如王莲生。这个环境如同门窗外的社会一样,有自己的运行逻辑,有圈内人制定的礼数、规矩。而周和洪,他们就是监督并维护这些规则和礼数的人。可以说,片中绝大部分的矛盾、问题,都是他们二人密谋后所解决的。一个特别值得玩味的,是王莲生为何突然间高升,回乡广东任职?也许是拜周洪二人所赐?当然这只是我的假想,若真如此,那我观影过程中想到《师父》也就不足为怪了......
写到这儿,写不下去了,也不想在写了。面对这样的作品,任何评论都是进行时而非完成时。我肯定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观看这部作品,也许每一次都会有全新的感受,我想尽可能地记录下来,记在这篇“进行时”的影评中。当你不去注意所谓电影语言、不去“阅读”电影时,而是跟随镜头看见时光、摸到美时,那种愉悦是难言的。以上细节、理解,都是看完第一遍后又重新快进地播放所得到的,而第一遍看时,像极了我看《刺客聂隐娘》的感受:我愿死在这电影的113分钟里。
5 ) 最具古典美的电影
自古以来,人们对娼妓就有好奇之心。在西方,传说耶稣拯救了抹大拉的玛丽亚。在中国,文人墨客们用“风月”来寄托自己的理想,关汉卿那句有名的“铜豌豆”其实是老嫖客的意思。在清末一个叫韩邦庆的知识分子用吴语写作了描写上海妓院生活的《海上花列传》,后来张爱玲还把它“翻译”成国语,在《海上花》的制作过程中经常与侯孝贤合作的台湾作家、编剧朱天文和我国作家阿城还参与了编剧。
当然,不论这部电影有多么深的文化渊源,这部电影的成功离不开侯孝贤优秀的调度能力,李屏宾的杰出摄影以及一众演员的精彩表现。电影收到了众多的荣誉,当时还没有分家的《电影手册》甚至把它列为当年电影的NO.1。这当然与它精妙的场面调度不无关系。开场的长镜头就让人印象深刻,我用红线代表人物的视线,用我相对业余的知识分析一下。
人物被灯“框”住隐喻被囚困,注意被红圆圈圈住的隐藏信息
侯孝贤场面调度的能力实在让人佩服,此时已过知天命之年的侯导的长镜头纯熟的让人说不出话来,简单的视线与运动主体的引导,简单的近大远小的原则,简单的框架式构图被他运用的无比精妙
侯孝贤导演在这部电影只展现室内空间,不展示室外的空间,造成一种封闭式的构图显示了妓院的压抑。同时优美的长镜头体现了人物间微妙的联系。这些长镜头好像我们也是这个地方的一员,这些镜头是我们观众的视点镜头。
再来说说剧情,说说这几个有趣的人物
黄翠凤是世俗女人的代表,李嘉欣把她演的恰到好处,刀子嘴豆腐心,对鸨母嘴上说各种不好,可临走时却依然劝这她。有意思的事,她鸨母的姐妹的一个姑娘跑来诉苦说老鸨打她还是黄翠凤的鸨母好。可她临走前却说还是那个姑娘的鸨母好打人少,自己的老鸨老是打她。可见这世上没有人天生坏,不过是现实把人逼到了势利的样子
再来说这两个女人,沈小红很有可能并不爱王先生,她纵使“门前冷落鞍马稀”也要继续工作不嫁王先生有可能为了情人,当然更是是为了买上多几根簪子的昔日荣光。即使她爱王先生,她那占有的性格也让她忍受不了王先生找另一个人。而张蕙贞反倒是最有可能爱王先生的,她反倒最有可能因为吃沈小红的醋跟王先生闹翻。当然导演选择了留白,戏剧冲突放在了五少爷的感情上。
双珠是豁达的,很多事都看得开,她说那个信客人话的姑娘蠢,却不许别人说。五少爷答应姑娘却因为身份不娶她的行为无异于给人希望而又剥夺,比那些花花公子还可恨,像极了《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里的阿廖沙。最后双珠和朱老爷要到了钱也为那个姑娘争回了些许颜面。
有人好奇他们的爱几分假又有几分钟真,其实这些都不重要。这部电影最大的魅力在于它的“虚无感”,即“付出是没有意义的”,就像伟大的《红楼梦》。所有女人在情感与生活的付出都只换来“白茫茫一片干净”。旧时代的女性所有的付出都只换来在那个世界的挣扎。如同堂吉诃德在骑士消亡的时代穿上盔甲行侠仗义却只能在死前感慨自己一生的付出都是无意义的。
6 ) 好个《海上花》
侯孝贤的《海上花》非常侯孝贤。
前九分钟一个长镜头扫下来,一个角度,没有蒙太奇。似《凤冠情事》的镜头手法给我的冲击,视觉快感。
接下来,每一处场景,几乎只一个长镜头。这种手法纪实,给一个观众的角度去“望”去,里面人物各自行为,“不与你相干”的姿态,没在演,全部在生活,而你在是偷窥或者闲看。换种方式,镜头切换凌厉些,完全不是样子,想想就后怕,亏得侯孝贤拍了这个,换个人就砸了。这种手法不知谁还敢用,像《废都》里的一例白描和不分章节,都是大胆而妥帖。
全是内景,却一点不舞台,光影考究。像自然采光来的,拍出油灯的幽幽旖旎和阳光透窗的慵懒惆怅。
满桌满台,吆三喝五,时而昆腔曲笛,又有皮黄胡琴,一派灯红酒绿的花纹底色,嗅见热气腾腾。长三书寓里,家家布置大同小异又各有花俏,奢华得不过分,终究家常生意,是过日子人家。全片得一个气氛,做足了租界里的风月门庭。
上海闲话绝妙,种种琐碎种种细致,连吃鸦片寻死的严重大事都要讨价还价般,开始觉得滑稽,继而要落泪。反而王莲生(梁朝伟饰)私下里讲广东话太不搭调,香港是工业社会后的成熟,与上海滩浪的精致没得比。
刘嘉玲好,不激烈,显得游刃有余。梁朝伟太游离,记得小说原著的人物不是这样,偏偏电影里演得很梁朝伟,不王莲生。李嘉欣太“演”,固然和黄翠凤像,可样子摩登,不适合旧时长三模样。潘迪华还是老上海,虽没赶上老鸨时代,毕竟有影子。高捷是侯孝贤御用,一贯标准。饰演洪善卿及其他老爷们的演员实在老上海十足,欢喜死吾了。为什么找日本人演沈小红?配音太糟了。
表现手法烙印了张爱玲味道,张爱玲翻译《海上花列传》,一路文脉下来,口味一致,我也是。大学时看《海上花开》《海上花落》,一时惊为天人。没有一个从此角度写租界妓馆的,关起门来,就是一方精致世界,人和人的关系都在吃老酒和嫖上,是物质生活,也是精神生活。娘姨、讨人、出局……新鲜的天地。看《艋舺》时惊奇,电影提供了未曾知道的台湾传统黑帮那种状态和关系,能不兴奋?《海上花列传》也是,内容上就十分兴奋了。
侯孝贤和《海上花》本是弗搭界格两桩物事,但是相互成就,啧啧,奇妙。
赶快看看《最好的时光:侯孝贤电影记录》里写到《海上花》的章节。还想再重看张爱玲译本《海上花开》《海上花落》。等学会吴语了,看原著。
想学上海话,还想学苏州话。
7 ) 绮惑
巧得很。《石头记》刚又读过一回,这边就拿到《海上花》碟片。
情绪上贴合至极,且连日心静,也不觉它闷,虽然时常耳闻,这电影是闷得死人的。
原著《海上花列传》,历代邪狎小说之首,写来却情而不淫。
电影则以朱天文为编剧,侯孝贤为导演,拍得十分缱绻冲淡。
一样的镜里情郎,画中爱宠。
说的是旧上海,长三书寓,倌人同客人的故事。
四面尽是烛影珠光,柔暖,魅艳。清倌人珠翠摇摇,讲一口软和沪语,得闲捏个翡翠杯,斟两盅,醉一回。
乍看一个温柔乡。其实好多暗涌。
《石头记》里有讲,天地间正邪二气互搏,男女偶秉此气而[font=楷体_GB2312][/font]生者,若在富贵公侯之家,则为情痴情种;若在诗书清贫之族,则为逸士高人;纵是生于薄祚寒门,必为奇优名倡,一样不甘庸常。
呵,正是,长三书寓的女子,哪一个不是胭脂堆里的豪杰。须知,花男子的钱,实在是从古到今多少人学不来的本事。
公阳里。
周双玉跟朱家五少床头忆旧,说起当日情事
——曾记否,二人立下誓来,若做不成夫妻,不求同生,但求共死。
呵,好现成一出长生殿呢。
这边双玉已捧出两盏鸦片,要哄着五少喝了,然后自己再喝,一道死了,殉情。
了不得,宛转娥眉马前死。
其实呢,长三书寓里没有人会殉情,殉不了,情痴情种实在都在《胭脂扣》里头死绝了。
双玉以死相逼,最终是好端端让五少出钱赎了身,又给嫁妆,让她嫁人。
这五少倒清纯,被讹了大笔钱,犹在殷殷切切关心,嫁给谁呢,她嫁给谁呢。
人间午后,日头光斑耀眼,晃上他十九岁未谙红尘的面孔。
他哪里知,双玉得到她所要的,嫁给甲或是乙,原亦没有太大的不同。
在这极繁艳然而极苍凉的场合,情爱是一种莫大的奢侈。
它看似轻佻,只要交易即可办到,但其实却最郑重难求,即使它呈现出来,亦必是以一种隐晦曲折的方式。
王莲生不幸爱上荟芳里头牌沈小红,桩桩件件,曲意逢迎。
他被她控制,做一切事情都为了她,甚至,当他去找另一个女子寻欢,亦只不过为了叫她吃醋。
他是这段关系中注定要被伤害的那一个,因为他爱得比较早,比较深。
而公阳里周双珠又是另一种样子。
当她淡定坐在那里,吸烟,闲话,你甚至会错觉这人世间竟有些清平在。
她宝蓝衣衫笃定温柔,寻常不出手,但对朱家五少的讹诈,却由她一手设计操控。
呵,小事体,反正这些钱,他出得起。
还有尚仁里头牌黄翠凤。鼎盛时期的李嘉欣,呵,真美艳,且决不木讷,精悍得很,坐在那里,反倒把鸨母数落到没法回嘴。
后来她赎身,要走了,临去,听帐房先生唱出衣裳头面名色,一件件交到鸨母手上。
翠玉镶金的坠子,蓝彩织锦的罗裙,她曾借由它们扬起花帜,春风沙场中攻城掠地,自有她的骄矜跟尊贵。
美色是她的领地,不容置疑。
原应如此,有好的姿容便以好姿容取悦人,有好的思想便以好思想取悦人,各安天命,各尽本分。
这样看起来,这个行业实则没有半点不堪。
且她们看上去真是静好,行动时香风细细,坐下时淹然百媚。
带来幻觉,事关情爱,仲夏般丰盛。
然而,呵,说到底,一切目眩神迷,只是绮惑。
是我们自己正照了风月鉴,看不到骷髅,只看到皮囊。
2006-6-19
8 ) 海上花
昏昏沉沉中,我又被点亮。看来天是黑下来了,我也得醒了。
不知今天是谁做花头。必不是王莲生。王莲生做花头,现也是只能做到张惠贞那里,断然不能再到荟芳里。去了便是自讨没趣,沈小红是不可能不给脸子的。她的脾气。可去了张惠贞那里,沈小红保不齐再打过去,王莲生便真是没脸了。
怕又是洪老爷做花头,我便不得安生。
我整个白天都在睡,白天之于我,了无趣味。日头晒进来,明晃晃。姨娘和大姐飘来飘去,行云流水,走路少有声音。周双珠坐在靠背椅上抽水烟,低头抬手,都不着痕迹,却又牵丝扯线。白天,洪善卿不常来,想必参店生意忙。若双玉、双宝不生是非,一切安静,我能听到别的弄堂里,娘姨们在聊天,她们传闲话,骂小大姐,讲究倌人。不睡时,我就看着在周遭飘着的细小颗粒,有尘、有絮,它们零零落落,翩翩不肯落下去,在天光里明明暗暗。可终究是要往下沉,不能总是站在浪尖上,它们有的会落在我身上,也是不着痕迹,却又牵丝扯线。有时候,大姐会进来,拿抹布来擦擦我的琉璃油壶和玻璃罩,或来填油。
我喜欢我的玻璃灯罩,长长地直冲上去,在下端弯出美丽的弧度。因为长,立在桌子上,有遗世独立之感。就像倌人们,笔挺的背,挺上去,连脖子也长了些,下巴抬得恰到好处,也遗世独立了,显得清白,但也透出孤独。清白是不一定的,孤独倒是真。
沈小红我是见过的,洪老板做局,常拿我去桌上,摆在盘碗之间。我看到她,坐在王莲生侧后,身体稍前倾,头或者稍微侧一侧,簪子上的坠子微微摆着。苍白消瘦的脸,自有生冷的美感,倒是丝毫看不出竟有那等脾气。
她是有姘头的。只听娘姨跟双珠提了那么一句,不知是在王莲生有了张慧贞之前还是之后。双珠没接话,这是双珠的聪明处,除了双玉、双宝,她很少议论其他倌人。她听了,只抽了两口水烟,拍拍落在身上的香灰。
天色暗下来,我越发显得亮。周围一片暖黄的光,如蛋黄里的混沌,粘稠得和不开。人的呼吸也困难了,姨娘大姐也闲了,洪老爷还没来,双珠的屋子里,有旷古的静。
双宝来,摆了两句闲话。双珠三言两语打发了。双宝不上道,学不会双珠的伶俐聪明,还傻傻地以为自己是聪明的。洪老爷到底来了,今天没人做花头,打了会儿茶围。也无甚话,一个水烟壶递来递去。点烟的香拿在双珠手里,吹一吹,火星大了大。对于倌人们,待客,便像这吹香,力道小了,火星子出不来,大了,窜出火苗,总是要甩灭。对于这些客,也是如此。王莲生不懂,沈小红也不懂,用力过猛,吃起醋来。打上门去,凭什么打上门去。想必是王莲生许了她什么,沈小红也当了真。
我跟了双珠这么久,冷眼旁观,略懂一二。
有时候,洪善卿就在这里要饭来吃,两人对坐,气定神闲。我立在圆桌中间,看热气飘上来,缓慢地升上去,不见了。我听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碗筷碰撞发出细微的声音。夫妻般,过着细水长流的日子。双珠要的只是这样的时刻,那种夫妻举案齐眉的时刻,凝固的,成了画儿了。我照着他们的脸,我发现,要是无我,他们只剩头顶绣花灯笼投下的光,大喇喇打下来,眼眶鼻翼下都出现阴影,恶煞般。我一照,照得双珠的脸像细致的蛋黄打出来;洪老爷的皱纹,也平了些。没有光,书寓里便是无底洞,唯独望得见沉沦的日子。
洪老爷说,黄翠凤要赎身了。果然要赎了。她也有锋芒,跟沈小红一样,但她比沈小红有大魄力,也更活得现世一些。她和双珠,点头的交情。在一次局上见过,互点了头,便都不对看了。想是怕看久了,成了眼中钉。只那一眼,就让我火光一抖。双珠道,早听到娘姨说了。只这一句,接下便无话。她自己倒也提过迟早要赎身嫁人,但是不是这个洪善卿,要等着看。洪老爷老了,也没提过娶她。此时要是趁机追话过去,扑个空,顶多尴尬,要是撞了墙,直接心灰。
双玉就心灰了。淑人要娶亲,娶得不是她。她要两人一起吞鸦片。成了笑柄。说也奇怪,其他书寓的倌人,都不曾记得自己也曾年少,有过把话当话的年纪,只顾嘲笑。想必心里会想一想,不好表露?嗯,大致如此罢。是惯了,倌人不能表露。沈小红表露得过了,喜怒哀乐,拿出来晾晒。
洪老爷离开,没过夜。双珠要睡下,我便也睡下。就这么,我不知陪了双珠几年。我自然不是她的爱物,不及那水烟壶。但也因少有被把玩的麻烦,得以旁观世事。我肚子里的传奇不少,堆堆叠叠,忘了人,只剩下故事。
后来听说,王莲生两个都没要,独自去广东上任去了。
双玉也被打发嫁人了。一闹,倒好了。只是听说,相公是堂里的常客,去不起书寓。沈小红不肯嫁王莲生,或许也是这原因么?嫁过去,王莲生还是要来书寓。她是要他的人,不是名分,这样想来,倒是惊天的真爱。听说她依然抽鸦片,陪新客一起抽。
洪老爷还是常做花头,吃酒划拳,如此无聊却都能哈哈大笑。有时候,桌上除了我,还有多枝烛台。蜡烛的火苗跳啊跳。让我心慌。它们会哭,留下通红滚烫的泪。我冷漠地望过去。我是洋油灯,洋油灯没有泪,不会哭。我只是慢慢熬着肚子里的油,慢慢熬着手头的日子,我是化作烟的,悄无声息往上飘。于是,我能俯瞰那些围坐桌旁的人,也能看到坐在外面一圈的倌人们。飘得更高些,我便能看到更多的倌人,她们或在屋里呆坐着,或躺在烟榻上抽鸦片,或对着镜子看啊看,或训斥着小丫头……
她们都像我灯罩下永远跳不出去的火苗。
据说,很久以后,出现了一种叫电灯的灯。亮得很。
千红一窟孽海花,万艳同悲青楼梦。几个演员的演技都好赞啊!梁朝伟是真帅啊!刘嘉玲和李嘉欣也完全是电影脸!
四个字:气定神闲。青楼女子如是,侯孝贤亦然。
更像舞台剧,谈话当然是重点,但吃饭和抽烟一直贯穿其中当引子。人的欲望像每个人拿在手上点水烟的纸火,起起灭灭。一盘一盘男女关系则是餐桌上的杯盘碗碟,开了收收了开。
汗,一点没觉得闷,反而由衷的喜欢。差不多一场景一镜头,摇来摇去的,真是牛逼。整个片子呈现的气质就是绵里针,表面上看无论是镜头、配乐、人物对白,动作都是轻轻柔柔、缓缓的感觉,内里却暗藏机锋,人物关系的对立也非常明显,各种隐藏着的矛盾,这气场,这味道,真是精彩。
侯導捨棄了以往跳接的手法,但長鏡頭卻是更長了,這時候淡出/淡入這種以往未見於侯導片中的手法,成了片段與片段連接的方式,就像做了一場又一場的夢。畫面從全黑到油燈的一點亮燈心,又漸漸亮起來,抑或是變暗更暗,只剩一點燈心在黑暗中沉沉睡去,緩緩張眼又緩緩閉眼,像個老靈魂見證著那一段故事。
以开场八分钟的吃老酒长镜为基调,全场由一系列室内单场景长镜联系组合(将侯式的日常长镜用到了极致),加上吴语对白,混和了一种舞台剧和纪录片的感觉。梁朝伟内心戏粤语独白那段让人突然觉得是王家卫附体了。
有朋友反映没看懂。按照儒家伦理,旧时士大夫是不同妻子讲爱情的。高等妓院,说白了就是这些人花钱去买爱情的地方。妓女和恩客间,会产生感情,不像现在那些会所脱裤子就上。但感情的维系,必须得靠金钱。换句话说,恋爱,是当时上流人士才消费得起的奢侈品。
很心虚,当有人问我你看到什么了,我几乎回答不出来。但这片子太美了,就像艺术家的良心。
我还是很奇迹般的全程看完了纯上海话对白的长片,那种絮叨跟琐碎也透着股让人心痒痒的精致,即便他不是一副风月场所浮世绘,也绝对有着江南之地的市井气质
看了小说再看这电影,不得不感慨,即使是调度力强大的侯孝贤,也无法还原韩子云小说的原味,此间的纠结与多线叙述没有展现其魅力。朱天文编剧的能力也无法在这部电影中发挥,几乎照搬了张爱玲白话版的所有精彩段落。演员一会儿吴语,一会儿似憋坏了,抓狂般飙出一段粤语,实在煞风景。所以,这是一部老外喜欢的电影,因为那些昏暗灯光下的弹唱和鸦片烟,就已经足够吸引他们了。
舞台剧质感。长镜头捕抓、烛光室景和淡入淡出幕景显得如梦似幻,这是侯孝贤和朱天文想象中的上海腔调。刘嘉玲还好点,梁朝伟和李嘉欣就显得不自然了,尤其崩出那一口蹩脚的上海话。上海人精于计算,在这里是言不由衷、工于心计、奢靡阴郁,逢场作戏三昧俱。各“花”各心孽海情天,这里便有了点红楼一梦的况味。有意思的是,对于上海,李安、侯孝贤、王家卫、关锦鹏、许安华等港台导演总是乘机装饰,借机做样,有时显得不古不今,不中不西。而上海本都的谢晋却放眼神州大地,吴贻弓《城南旧事》却拍出了地道的京韵。对于此片还是要看原著啊。8.3
哇,真是太漂亮了...完美的时代复刻!全片都是室内中景,对话虽然琐碎,却写得细致,一点一点把人物形象拼起来,而且吴侬软语太耐听了,一点不觉得长。摄影机的距离刚刚好仿佛让观众置于场景当中,多一人,少一人,对话都是如此,烟照抽,饭照吃。果真没错,这真的是“在清朝”啊!
千红一窟孽海花,万艳同悲青楼梦。张爱玲——“她们是绣在屏风上的鸟——悒郁的紫色缎子屏风上,织金云朵里的一只白鸟。年深月久了,羽毛暗了,霉了,给虫蛀了,死也还死在屏风上……
简直看不下去,烂的要死的上海话,酒桌上台词永远是吃老酒,倌人一个个都矫情得很,又不是演琼瑶剧。客人就会花钱,低声下气,跟简介说得完全不一样,不知道哪里的权力与性。场景就在一家妓院,还是阴暗沉闷。无法想象男人来这种妓院全都是谈一场生死相许的恋爱
上海滩风月场群像,古韵十足,余味悠长。侯孝贤的一场一镜,举重若轻的调度。这回不再远观,而是以中近景长镜头为主,摄影机的摇移流动亦极为迷人。叙事打破了情节剧的传统框架,散而不乱,缓而不闷。角色间的谈笑风生大都笑里藏刀,暗潮起伏。人情世故,勾心斗角,怅怨痴痴,尽在其中。(8.5/10)
#重看#眉梢眼角均是微妙轻触的机锋心事,话中有话,余味留白尽在画框外,好一幅徐缓舒展的人间百态图,美得令人沉醉。昏金暗玉里凝固的旧时光精魂,推杯换盏中暗含的中国世俗社会的伦理秩序,一切都是人情世故的较量,一切都是人际关系的均衡摆平,出局架势与台面文章的拿捏与今日何异,进退拉扯皆做足文章,这种被日常化的仪式感已渗入无分年代的生活况味。几组人物构建了人际相处的普世模式,尊卑长幼,堂子内外,情感的焚毁,丝丝点点的计较,均是人生永恒的光景。
纤浓简古,至味淡泊,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宁愿暂时不是一个上海人,看的时候或许还好受点儿。什么破发音,一个比一个破。刘嘉玲明显有苏州腔,倒不错,流利闲定。李嘉欣过得去,毕竟都是大段台词,记住就不容易了,伊能静、梁朝伟和日本演员的沪语,简直是不堪入耳,还不如找替身呢。越来越皱眉头梁朝伟的演技不知为何,光靠幽怨眼神,我也可以
倌人等良人枯等岁月,恩客陪先生凉薄人生。温柔乡许下山盟海誓,一道死倒是不敢了。外面跳楼追出去看,抓赌来了却毫不在意。有人是黄浦江刚钓上来的鱼,被虚情分食朵颐;有人是城隍庙新买来的簪,被假爱刺出鲜血。绣服上陈年老苔的绿,血色鲜唇的红,和着一屋子男男女女,困在这妓馆里,到死也出不去。
真的是有那种时代下的烟火气,仿佛伸手就能触摸到那里的人们。少即是多,无即是有的哲学和手法运用的恰到好处,一个场景,一个镜头,一场戏,戏外的东西全靠观众去想象,所有的人都困在那一个地方中。王老爷和小红以及蕙贞的纠葛,双珠的旁观,双玉的节烈,最喜欢的翠凤的明白。青楼烟火,戏如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