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入殓师
影片的故事情节,喜欢电影的观众,大概已经从报纸网络等相关的报道中,了解一二:一个大提琴师失业了,回到家乡做了一个入殓师。所谓入殓师,用影片中入殓社社长的话说,就是“帮助他人踏上安稳旅程“的人,说白了就是给逝者清洗、化妆的人。 入殓师这个职业,必定会涉及到生与死这样的关于人生的终极话题,看起来绝对不会那么轻松。可是等真正看了影片之后,却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用著名影评人Mark Schilling的话说:“这是一部非常棒的电影,影片里包含了喜剧因素和各种情感,它所反映的问题是每个人都会遇到的,然而《入殓师》用一种不同寻常的而且很有趣的方式来表现它。” Mark Schilling的评价很中肯,《入殓师》不象它的名字那样令人生畏,相反,尽管影片中不可避免的涉及到了死亡、葬礼与遗体,但是导演却在很多地方用一种轻喜剧的方式来展现入殓师的工作以及他与周围人的情感故事,使得影片温馨而感人。但是,另一方面,影片以“入殓”为主要故事情节线,给观众造成的情感基调并没有被影片中的那些喜剧成分破坏掉,这正是影片最难能可贵的地方,以喜剧的方式来表现葬礼与死亡,最终却没有止于笑声中,而是依然让观众感悟到死亡的悲痛,乃至于由此产生的对生存寄于的深沉冥思,在这一点上,导演泷田洋二郎对喜剧和悲剧的界线以及观众的情绪拿捏得非常的准,幽默处令人忍俊不禁,感人处却又令人动容不已。 以喜剧的方式来表现死亡,显然是为了让人们不要畏惧死亡,正如影片中对于死亡的理解:“这是很普通的事。”大提琴师小林从东京失业后和妻子回到家乡山形,“误入歧途”做了一名入殓师,在他第一天上班的时候,他的社长就让他假扮一次逝者的遗体,说是让他做一次模特儿,录制入殓的程序,其实是让他体验一下作为逝者的感觉,因为人都是惧怕死亡的,做过一次逝者之后,死亡的恐惧在他眼里尽管不能立刻消失,但至少让他明白了该如何去面对一个逝者的身体,这是作为入殓师的职业道德。 影片细致入微的向人们展现了日本人的入殓程序,让人不得不惊诧于日本文化中的仪式,仪式是日本文化中一个重要的元素,从茶道到花道到香道到剑道,一切都是按照仪式的程序来要求,一丝一毫的差池都不能有,这可能源于日本独特岛国文化,不利于向广处发展,所以要向深处发展,不能做到广而博,就要做到精而深。入殓的程序也体现了这种仪式化特征,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要求精益求精,象舞台上的走步一样严格,这不仅是对于逝者和他们家人的尊重,更是对生命的尊重。作为大提琴师的小林,为活着得生命制造美,作为入殓师的小林,为死去的生命制造美。 而以悲剧的方式来表现死亡,实则是给我们以最深的沉思,来反观生命,该如何的活着。影片的开头,小林开车从雾中而来,伴随着他的心里独白:“从东京回到山形的乡下快两个月了,回想起来,每天都过得平淡无奇。”后来影片中又复现了这一段,只是后面多了一句:“我真的能胜任这份工作吗?”,看上去似乎只是一个下岗工人对于再就业的迷茫,其实这已经超越了下岗再就业的一般性思索,而是关于生存意义的本质思考。此外,影片中每一个逝者都有一段故事,有长有短,有显有隐,每一个故事都会给我们以启发,或多或少,或深或浅。但是我想,其中最大的启式是,活着的时候,人们应该互相理解,相互宽容,否则死亡一旦降临,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对逝者表达自己的感情了。小林送走的每一个人,与他们的家人,都有一段难以言表的故事,随着死者的逝去,所有的故事与感情都化眼泪与灰烬。这一点,更体现在小林自己身上,他和父亲的关系,每每令小林感到痛苦,理解还是痛恨?一切都在转念之间,乃至于生死。 所以,我认为影片中最成功的地方就是对于悲喜剧的界线处理,死生,悲喜之间。日本人对于受众心理有很深的研究,这一点,日剧里体现的尤其明显,很多日剧都是让我们哭着笑着的看完了,那种大喜大悲的剧情起伏会令观众的情感极端开阖,很是过瘾。但是《入殓师》的悲喜却不是这样的,无论是悲是喜,影片都隐忍有度,感人处不煽情,幽默处又不是象硬在挠你,哀而不伤,乐而不淫,是真正的东方式的情感流露。 此外,说到影片中最大的主题,对于生死的理解与感悟,影片更是以一种东方式的启迪来引起观众的思索,而不是布道式的说教。对自己的入殓师工作耿耿于怀的小林,有一天在桥上看到河里的鱼,拼命的向上游游,然而从上游却漂来了几条死去的鱼,小林很是感慨。这时,他的一个朋友正好经过桥上,于是停下来和他一起看鱼,小林说:“真是悲哀啊,为了死而努力,终归一死,不那么努力也可以啊。”他的朋友说:“是自然定理吧,它们天生就是这样。”看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了庄子与惠子的那场著名的濠梁之辩。
2 ) 没有终站,怎是旅程
去到机场的次数多了,于是就好像有了理由,面对着到港班机处翘首期望的,或是离港班机处依依不舍的人群,有了习惯性的预期。
经常有人将此生比做旅程,只不过,这一趟长途,开始不由我们决定,离开,虽然百般不愿,再多不舍,也不能硬生生的停留在终站,还是要走——甚至,连走得风光还是安静,祥和还是热闹,都要由旁人来定夺。
我们赞美一切生命,所以每一次新的上路,总有人在旁边拍着自己的肩膀,笑中带着依恋,带着祝福送我们启程,大概都在期望一次新的经历,一个更美好的世界。连生命也不例外,分明以眼泪开启大门,旁的人却都在笑,至到了一切结束,却没有人愿意面对。是因为我们能够一次又一次的重头再来,而结束,只得一次么?所以“凤凰涅槃”便成为了结束的最高境界,皆因它通往重生。
我们都会说,未知生焉知死,未知死,又怎么知道生何所依?
因为一生只有一次,所以才避之不及么,哪里要花什么时间和精力去了解这样的最后一站呢?像是地铁的终点,大部分人恐怕都未曾去过,对它的认知仅仅停留在地图上的一个点罢了。但是这样一个点,也要穿上自己喜欢的衣服,享受自己所爱的人的亲吻,画上自己中意的妆容,梳理一丝丝的头发,安静的在三长两短中睡下才好的,才算走完这一趟长途——从起点就不得休息的灵魂,终于停靠。
我笔下写起来这样轻松,难免有脱离残酷现实之感,连自己也必须承认,若是每夜睡在我身边的人是专门和尸体打交道的,说不毛骨悚然,简直是自欺欺人了。所以一向温柔可亲的妻子才会这样问小林君,
“我到现在都没有反对过吧?你说不想拉大提琴时也是,说想回乡下时也是,我只是笑着跟着你而已。其实,我真的很难过,但是,因为你喜欢,所以,只有这次,求求你,听我的吧。”
面对妻子隐忍而又坚定的责问,小林君怔怔的拒绝了。至此,电影前半部分伴君走天涯的妻子形象,在我的脑海中一下子荡到谷底——不是我不能理解她对丈夫职业的反感,不,并不是因为这种情理之中的排斥而讨厌这样的责问,只是一下子想到通选社会学课上,老师所说的,永远不要为了你的爱人牺牲,除非能够做到永远不提及,不然两个人日后必定要为此付出代价,尤其是发生争执时,准会以“我之前为了你怎样怎样”而来要挟对方。
这样说似乎有些过分地直接了,然而以爱之名,我们套在彼此身上的枷锁,还少吗?
得不到答案的妻子回了娘家,一个人住在母亲留下的屋子里,做着入殓师的小林君全副身心都投入工作中,也没有好好的做饭,也没有收拾过几次屋子,仅有的休闲是在雪山背景蓝天帷幔中,坐在道路旁的山丘上拨弄他孩提时代的大提琴,伴着逐渐融化的河水,远方归家的大雁,演奏“念天地之悠悠”的婉转悠扬,虽然独自一人,却并无“怆然涕下”的孤寂。
或许因为他懂得了,无论我们信仰什么,基督的上帝,伊斯兰的真主,佛家的释迦牟尼,抑或我们只相信自己,终究,却难逃这一场离别,一场会发生在陌生人身上,也会发生在好友身上的离别。
空阔的白板上简简单单的“山下家”三个字,黑白分明的确认了那位勤劳到最后一刻的母亲的离去,此刻她躺在花团锦簇的棺木里,系着衬她的黄艳艳的颈巾,被推进黑洞洞的火化炉内。山下君听着那位五十年间都去母亲店内泡汤的长者诉说着,死可能是一道门,逝去并不是终结,而是走向下一程的时候,才恍然间知道,原来在小林君,社长,和上村小姐围坐着分享一盆香喷喷的炸鸡时,母亲也有庆祝那个神圣的日子,用一块小小的蛋糕——这便是她心中圣诞节的气味了。
山下君哭泣着,道声声对不起的时候,我自问,我们一生中,究竟需要多少爱,才够用,又究竟缺少多少爱,要补足。
像那位三十年来未曾联络过的父亲,漫天落英缤纷中第一次接到他的讯息,竟然是死讯。面对着那苍老的曲线,小林君喃喃自问,他这一生,算得了什么呢?
一箱不值钱的遗物,一对遗下的母子,一次不成功的婚外情,一份普通的工作,一间家徒四壁,一场空——直到扳开那双僵硬的手,遗漏了自己六岁的心意,才记起——一张微笑看着自己的脸,一双监督自己拉大提琴的眼,一对提着年幼的自己去泡汤的双臂,一张带着温度,交给自己沉甸甸心事的手,也唯有用自己的一双手,像是要耗尽三十年的爱与恨,思念与埋怨,将他的容颜细细描绘——那记忆中一直模糊的面孔,方才有了棱角,曾经不愿忆起,大概是唯恐记得便会提醒自己失去过什么吧。
带着冷静,准确,以及温柔的情怀,小林君送父亲到了另一个世界。
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
ps.一直看到最后连工作人员以及鸣谢字幕都落光,尽管是日文写成,却也能够轻易靠汉字分辨出“方言指导”几个字。不谙日语的我,其实只能靠字幕来领会人物的对话,完全听不出什么方言,但是看到这样的一份严谨,还是肃然起敬起来。
3 ) 沉重的尸身
一、
我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怕死。自顾才薄福浅,死的时候估计说不出“我为人类的解放事业贡献了自己的生命”之类的话,不会在放荡的激情里狂欢而死,也不会感到自己做完了所有该做的事儿而死得很值。
我怕得有理。
既然如此,我的葬礼和追悼仪式理应简单为好。听说现在清明节烧祭的物事,从纸糊的房车别墅,到纸糊的二奶三奶,参差多态,这当然不适合我。曾经不止一次想过,死后把我的骨灰倒进抽水马桶冲下去。这样,虽然做不成不知“悦生恶死”的“古之真人”,多少也能算是“翛然而往,安时处顺”了。就在我自我感觉良好之时,囧然发现有一位前辈文怀沙爷爷其实早已阐述过这种“便所葬仪”,并论述了其科学价值和诗学价值。他说:“骨灰与粪便合成有机肥料,可以肥田美地。对着大地上长得肥硕的高粱或玉米鞠躬就是了,那就是我。”
这样一看,我的想法又多少有些装逼。虽然我死时不可能像文爷爷那样留下几亿字的作品,和伟大的正清和33字真言,但也不至于让朋友们像对待仇人一样带着邪恶的微笑葬我于屎尿之中。我虽死去,虽是贱命一条,但贱命也至少还是有那么点尊严的吧?
二、
我们的古人自然深入地探讨过死和葬的问题。认为丧礼应大操大办者有之,认为居丧应满三年者有之,认为丧妻鼓盆而歌即可者亦有之。不管你想怎么死怎么葬,几乎都能找到理论支撑。可是自孔孟老庄之后,中国人就不怎么关心死了,而是关心怎么活着的问题。即使说到死,也不会双眉紧锁地苦苦琢磨“生存还是死亡”、“it's better to burn out than to fade away”、“倍儿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自杀”等等,那难免会显得太矫情。可是,因为这个,有些西方人觉得我们在智力及其他东西上落后了。
现代中国人是社会达尔文主义的信徒,相信有些人的死是让自己活得更好的条件。我们父辈的年代曾出现打死人的事件,最高领导人批示道:“打就打嘛,好人打好人误会,不打不相识;好人打坏人活该;坏人打好人,好人光荣。”在我们的年代,有好些外省人徘徊在贫困和恶疾的边缘,我们管不了;像日本美国这样的国家,和其他一些拥有可利用资源的小国,它们的人民的死亡就更是我们不关心的。
余世存先生说,“我们的文明对人的要求是很低的,一个人能活着就成了。也就是说,生存权就是人权,人有个性命就不错了。当然,我们也可以说这个要求是很高的,性命是何等高明的事,从古至今,生生不已,生生为天地之大德,你活着就是俺给你的恩典。”中国人的生命尊严,已经让我们或比我们更高贵的人们顾之不暇,死的尊严就更不该让我们或者贵人们再劳神了。活着本身,已经近似于一种很好的美德,值得写一些文艺作品去歌颂了。难怪,那些几千年来一直对死亡双眉紧锁琢磨着的洋人们,总是和咱们谈不到一块去。
三、
尸体并不沉重,据说比人在世时要轻上21克。然而,当两个笨手笨脚的工作人员想要把父亲的尸体轻松地丢进棺木时,小林还是忍不住喝止他们。
日本人小林的职业逼着他对动物和人的尸体进行思考。虽然一只剖开的鸡曾让小林的胃猛烈痉挛,虽然还没有捱到放生就已死去的章鱼让人惋惜,但在大口大口享用炸鸡腿的快感中他克服了对动物尸体的过度思考。“死亡不是新鲜事,而活着也不新鲜。”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人类的生命,首先就踩在无数动物的尸身之上,这是自然的法则,虽然这食物也许“好吃得让人为难”。
死人似乎和死去的动物没有区别,也是血肉一堆,也会发臭腐烂,更重要的是,我们不再知道他是否还经历些什么。死我们无法逃避,而无法逃避的也许未必是我们。想想伊壁鸠鲁的话:“死亡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存在一天,死亡便不会来临;而死亡来临时,我们也不再存在了。”——这是一则优雅的诡辩。我们害怕的,并非“死亡”这一概念,我们怕的就是终有一天我们会不再存在。可是,说不定呢,我们在死后仍会以某种方式存在着。一个人死了,既然无法将他所历所感再次传达给我们,我们既无法确定是否它仍然存在着,思索着,感受着,我们唯一确定的,只是无法再知道它在精神上还遭遇什么这一现实,因此一口咬定他的精神已经开始了另一旅途又何尝不可?有限,胆小,自大,又总是贪心不足的人类,总是巴望死并非终结,死了都要爱,死了还要“在”。Coldplay说:“Those who are dead, are not dead, they are just living in my head.”庄子说:“伟哉造化!又将奚以汝为 ?将奚以汝适?以汝为鼠肝乎?以汝为虫臂乎?”《圣经》说:“那时义人在他们父的国里,要发出光来,像太阳一样。”
人怎么能因为死去了就不在了呢?那样我们还怎么写歌,怎么歌颂自然,怎么礼赞神明呢?
四、
死,即使意味着肉体的终焉,灵魂,或者别的什么,却可能被带走了。入殓师就成了完成这个神圣交接的送别之人。于是,小林的职业也具有了美德,值得做一些文艺作品来称赞了。
小林为死人进行的最后服务,汉语叫“入殓”,而日语说得直白一点,叫做“纳棺”。片中的社长取其罗马字拼写的开头,给自己的公司取名叫NK Agent。而片名就说得更温雅拂柔一些,叫おくりびと,执行运送的人,或送别之人。电影亲切地称呼遗体化妆师们,也许只是因为在日本他们并不受到尊敬,甚至属于边缘人。记得我的日语老师说过他在日本见到许多中国人做日本人不愿意做的行业,因为这样的职业常常不需要什么技能又有不错的薪水,抬尸体就是其中之一。颇为迷信的日本人,认为死人是带来晦气的,电影也并不讳言这一点。
然而,最好的日本电影却总是有关死亡的。七武士,讲述武者如何赴死。切腹,讲述如何捍卫死的尊严。怪谈,讲述生者和死者如何在一起生活。雨月物语,讲述死者如何惩罚生者。楢山节考,讲述如何维护死的神圣。东京物语,讲述现代都市里的生与死。在这些伟大的胶片中,死亡,是一个隐身的主角。
《入殓师》承递着对死亡的思考,但它不太像是我的菜。像著名的茶道和插花一样,入殓成了一个展现“日本性”的表演艺术。展现古老的仪式,旁人的歧视,亲人的不理解,再适当利用生与死的大话题制造一些催泪的画面和禅意的思考,这些内容在电影开始的时候我基本上就能猜的到。就像《三丁目的夕阳》一样,这样的电影题材平实而独到,也能深深感人,但剧情上找不到亮点和新意,男女“优”们依然是动漫式演法,澡堂老板娘的丈夫表情凝重地说出“死是一段新旅程的开始”,有点装模作样。
入殓师的话题是一个好题材。面对一个好题材,我自然希望看到多一点的什么。有很多主题并不发人深省,甚至可以说主题非常无聊的电影,因为编剧和导演的出色成了经典。而另外一些并没有很多过人之处的电影仅因为题材就可以赢得大赏。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前者。今年奥斯卡最热的《贫民富翁》,还有这部《入殓师》,却都多少有些像后者。
《入殓师》并非多么有深度的电影。不要说日本继承了“慎终追远、事死如生、事亡如存”的中国孝道,不要说日本的神道教传统相信大自然万物有灵,不要说热爱樱花短暂之美的岛国人民就是对死亡有特殊的情愫,不要说日本人都相信“死作为生的一部分而永存”,其实,它只是在用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语气告诉西方观众:我们是一样的。不管文化如何不同,我们是一样的。我们都关心人的死,我们也如此关心人的生。
而太多太多的中国电影依然在对着西方拼命摇头:不,我们是不一样的。我们的文化这么复杂,是你们很难了解的。我们对人是有不同看法的。我们同意用许多人的死去换取几个人或一个帝国的生。我们的一切都是有“中国特色”的。
但据说,“中国特色”这个词是日本人提出来的。西乡隆盛说:“自孔子之后,历八十余世而不进步,乃中国特色也。”
4 ) 《入殓师》是我给自己布置的人生课题
豆瓣的影迷们,大家好。我是泷田洋二郎。由我执导的电影《入殓师》在经过4K修复后,终于在大银幕和中国观众见面了。
这部电影凝聚了很多值得尊敬的创作者。久石让先生为这部作品注入了无与伦比的音乐。我也还记得本木雅弘为了这个特别的角色花了很长时间去观察和学习,甚至每天在拍摄后练习大提琴。《入殓师》这部作品让各方面的才华在其中碰撞,并产生了最大的化学反应。
回想起来,在创作初期,我们完全不知道它将会成为一部什么样的电影。但可以确定的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会更多地经历与他人的分别,亦会被深深触动。大家当然是对生离死别是敬而远之的,连想都不愿去想,当然也不愿去彩排和预演。但人既然生在了这个世上,内心都知道那一天早晚总会真正来临,所以会有种想偷偷窥视一下的心态。
离别,是每个人的人生都无法避免的一课,也成为了这部电影的出发点。我们以“人人终将面对的事”为线索,不停地做采访,甚至亲自参与到入殓仪式中,不断摸索我们为自己设下的课题,《入殓师》就在这样的摸索和尝试中诞生了。也是拜它所赐,我们有幸体验了一些其他人未曾有的经历。影片到最后也赢得了大家的褒奖。13年后还能像这样,以修复后的面目重新上映,是我作为导演的无上荣誉。
这次能够在影院公映我简直像做梦一样,也希望能多多听到大家的反馈,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去中国的影院悄悄地看大家的反应!还请大家多帮我们宣传哦,非常感谢。
5 ) 只愿你曾被这世界温柔相待
星期天的晚上犯了糊涂,把星期天当成了星期六过,半夜十一点翻出《入殓师》来看,结果看到一点多,两只眼睛肿得像桃一样的去睡觉。两年前的春节,我的父亲去世,早上醒来的时候,母亲从医院打电话过来,说父亲不行了,让我赶紧过去,把平素里准备好的衣服和鞋帽都带去,我迷迷糊糊的按照母亲交代的跑到柜子里翻找,这样的事情,在父亲生命里的最后三年不知发生过一次,于是这让我心里还抱着一线希望,也许——还不是这一次。
但是,就是这一次了,该结束的终究要结束,我跑到医院,已经有很多人在那里,明晃晃的屋子里面,他们在走来走去,我有点发懵,记不住他们的面孔,但是我知道,悲伤的只有我母亲一个人。我长这么大来,从没办过丧事,母亲也并没有经验,于是我莫名其妙的被什么人领到楼下的寿装店里去买给死者身上盖的单子,还有嘴里含的铜钱,脚上垫着的脚垫,寿装店里的灯光昏暗,几根人在打麻将,一个人叼着烟,找出个绣得非常粗糙俗气的缎子被单来,还有其他的东西,说,八百块。我很吃惊,但是想到在楼上等着的母亲,我说,四百块,那个人很不高兴,说这种事还能讲价啊?我说那就不要了,我本来就觉得我爸爸不该盖这种东西。他一听,赶紧把那些东西一股脑的都塞给了我,抢过我手里的四百块钱。
我回到楼上,医院的医生跟母亲说,你们要尽快把人拉走,你们不能把他放在这里。母亲说,我儿子马上就赶来,我想让他在这里看到他父亲。后来哥哥来了,母亲抱着他哭,哥哥没哭,我们忙着联系殡仪馆之类的事,我只是看着哥哥在没人的时候,偷偷的躲在窗户边抹了眼泪。把父亲抬下去的时候,和殡仪馆跟着过来的某个人叫我和哥哥对着灵车磕头,我和哥哥都磕了,站起来,他们管我们要两百块钱,说是因为他指点了我们,要收开口费。给完了钱,我才开始稍微恢复了一点思考能力,突然意识到,在父亲病房里绕来绕去的陌生人,都是干这个的。他们像秃鹫一样,围在尸体旁,等着分食死者的尸体。趁失去亲人的家属悲伤之际,能多捞一点钱就多捞点,这种感觉,在送父亲去殡仪馆的路上更明显。殡仪馆的路旁,不断的有人跟着我们车一路走,一路说着各种套话,后来在殡仪馆,我们把父亲的遗体从一个地方送到另外的地方去入殓,灵车前也围了很多这样的人,嘴里念念有词,不给钱,他们就一直跟着不肯走,司机跟哥哥说,你要每人给他们个十块二十的就行了,哥哥终究没给。母亲说,那一刻,感觉就像那些人好像地狱里的恶鬼一样围上来。
但这只是殡仪馆外面的人,其实殡仪馆里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父亲遗体告别的时候,莫名其妙的进来一个穿着制服的军乐队,上来就要演奏,哥哥想起来,就突然问他,你这个是另收费的吗?领头的那个女人,含含糊糊的回答,诸如哪家遗体告别不需要爱乐之类的话。哥哥又问,我们是要放磁带,你们是另收费的吗?问了三四遍,才知道,另加2千块钱。哥哥强忍着怒气把他们轰走了,走的时候,那女的用故意的谁都可以听得见的声音说,付不起就说付不起……
说了这么多和电影不相关的话,但是我想,曾经失去过至亲的人,知道我在说什么,看懂了《入殓师》这部电影的人,知道我在说什么。
性格懦弱,总是怯生生的小林君,在走进死者的家中的时候,也是被人指责为“赚死人钱的。”但当他的手温柔的握着死者的双手,抚摸过他们的脸颊,额头,为他们擦拭身体,为老奶奶穿上丝袜,为儿子梳好头发,为妻子点上口红的时候,失去亲人的人们,知道他们把自己最爱的人托付给了值得信任的人。我的父亲卧病十七年,最后三年,他浑身插满管子躺在那里,被人们搬来搬去,翻来翻去,我一直很希望,人们可以对待他温柔一点,但你知道你无能为力,你不是医生不是护士,不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家,你不能挑人家的不是,这个世界上,粗暴是大多数普通人对待他人的方式,我们被粗暴的对待,然后又粗暴的对待别人,这似乎已经成为一种循环,大多数人内心已经麻木,浑然无觉。所以,在一个连活人都不能被温柔对待的世界里,就更别说对死者的尊重了。
是因为这样,佐佐木先生才一眼看到了小林君内心里的温柔的吧。他像一个孩子一样的软弱,没有竞争能力,却善良,温柔的可以平等对待每一个死者,不管他们是怎样的死法。内心里还有这样温柔的人,在这个冷酷的世界里,是多么难得的珍宝啊。看电影的时候,我一边流泪一边想,如果是我的父亲,要是也能让小林君来帮助,温柔的握着他的手,走完最后的路,那该有多好。《入殓师》的英文海报上,有一句话写到——The gift of the last memories. 而我关于我父亲的最后的记忆,是充斥了那许多粗暴贪婪的嘴脸的记忆,太不美好了,所以很少回忆。能遇到小林君这样的人,是多么的幸运啊。它照亮了生者的回忆,的确是上天的礼物。作为一个内心深处的自毁者,我活在一个人人互相粗暴相待的世界中,我从来不曾奢求我自己可以死得其所,我可以对自己很无情,可是在我不曾被温柔对待过的此生里,仍然有我内心最柔软的部分,长在我爱的人的身体里。我深爱过的人,我是多么希望你们能够被这个世界温柔的对待,哪怕是在你们离去的时候,能够有一双手,温柔相握。
小林君,谢谢你曾经这样温柔的对待这个世界。在这样的世界里可以用自己的温柔的方式生存下去的人,是了不起的人。我知道这个世界,是那些粗暴,强壮而冷酷的人们的,他们崇尚无情,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他们少受痛苦。但是,当我审视自己的内心,发现在深深深深的地方,温柔还在,我还可以,用我自己温柔的方式,对待这个世界,那是很好的一件事情。好得就像,在尘埃里静静绽放的一朵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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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谜一样的民族,独特的死亡观
这个世界上最擅长表现死亡之美的民族也许是大和民族。
日本江户时代,一个名叫田代阵基的武士用7年的时间写成了一本叫 《叶隐闻书》的论语集,这本册子的内容涉及到大量的切腹、复仇和独特的死亡观念,字里行间流露出一种对死亡之美的强烈崇拜。而后世证明,《叶隐闻书》所表现出的这种独特的死亡观恰恰就是所谓“武士道”的精髓所在。
日本人这种对死亡审美的态度在中国人看来始终是难以理解的。
旧时的中国人对死亡充满极度的恐惧,认为死亡是绝望的,充满无尽的苦痛,于是世俗生活中往往表现为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态度:一部分人安分守己,寄希望于尘世“积德”,以免死后去阴曹地府受苦。另一部分人则骄奢淫逸,极力填补自己无尽的欲望,甚至动用一切手段来延长自己的“阳寿”,最突出的范例就是那些寻求仙丹的古代帝王。而这种不同生活态度的人们往往有着明显的阶层划分。但对死亡的终极恐惧则是两者共通的源头。
两种不同文化的差异很难做出一个孰优孰劣的选择,因为我们知道,对死亡的恐惧心理并不来源于我们文化本身中的独特之处,而是来源于人类的本性。只是我们文化中很难真正找出一种成分,它是能够帮助凡人克服这种恐惧之心的。但大和民族却找出了一种相对有效的方法。
而这种方法就是“武士道”中独特的死亡观。
一般来说,人类习惯逃避死亡,而武士道则是要直面死亡,要思考怎样去死,并且致力于实现死亡瞬间散发出的“美学价值”。这种美学意义上的死亡,被他们赞誉为所谓的“落花之美”。在美学上看待死亡,那些残忍血腥的死亡场面所带给人们的那种恐惧感会被最大限度地冲淡,并且升华成为一种极致之美。
听起来似乎有些变态,但这确实是他们文化中具有独特魅力的核心部位。而日本人对于自己民族文化核心部位的守护和传承,其坚决程度是身为邻邦的我们根本无法想象的。
在这个时代,我们所能接触到的一切来源于那个岛国的文化产品,能够非常充分的说明这一点。而电影作品则更是一种直观的表现。
获得81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的《入殓师》是近期的热门话题,这部电影如今引起较大范围的关注,很大原因上是来源于它获得的奖项。不过当人们津津乐道于影片的死亡主题时却往往忽略了这个主题原本在日本电影中所沿袭的悠久传统。而在这个传统中,《入殓师》实际上还算不上其中一个尤其突出的代表。
基于文章所探讨的主题,仅以“审美态度下的独特死亡观”这点来进行影片的分析和探讨,(篇幅有限,其他涵盖的意蕴暂不赘述)你会发现,《入殓师》没有更深入或更独特地展现出原本能够展现出的价值。(在技法运用的层面上也很平淡)而《入殓师》的胜利也不应归功于电影本身的胜利,也许更大程度是大和民族独特文化魅力的胜利。而西方世界对这种谜一样的民族文化特质难以掩饰的痴迷使得这部原本略显平庸的作品被装点上炫目的光环。
“死亡并不是终结,而是一扇门,象征着另一段旅程的开始”《入殓师》中的这段台词我们似曾相识,村上的小说中有很多段类似的独白,譬如:“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而《入》片中对“死”“生”相互转化,万物生生不息的朴素唯物主义生死观也在《红胡子》《楢山节考》等片中一脉相承。
但这些并不是大和民族独特死亡观中最富有魅力的成分。
7 ) 《入殓师》:我曾经也是入殓师
她走的时候,我在屋里只守了11天。
刚过完春节,我喂她吃了年夜饭:一小口米饭,一块香肠,一口水。香肠在我们那里是一个很神奇的食物,代表的含义很神奇。或许我不应该用神奇来形容的。我记得她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根本没有足够的能力来养一头猪,所以过年的时候就没有自家的猪肉,于是到了过年前邻居或者亲人就会送一点猪肉以及一两节香肠。我春节期间在家待一两天而已,她会把那个香肠蒸好,留给我吃。有一次,香肠蒸好的,我临时有事情走了,没在家吃饭,第二天回来的时候,香肠一点也没动,还是全部留给我。菜盘里面少了的,只是她做的臭豆腐和豆瓣酱。一小口米饭,一块香肠,一口水。就这么喂了11天后,她走了。
她走的时候,我们没有请入殓师。按照算命先生计算的良臣吉日,我们48小时不能哭泣,不能喧哗,让她安静的离开,不带走任何一滴眼泪。说,那是因为她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离去,她走的前一天,她一小口米饭,一块香肠,一口水都没吃。我始终认为她是被饿死的。
48小时之后我开始给她洗澡,腐烂的背,她走的时候,连一个完整的皮囊都没有。骨瘦如柴,你可以完整的理解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甚至都不如柴,她走的时候,天特别凉,亲戚朋友来送别,冷的哆嗦,我爬到门口的一颗树上,用了半个小时把树枝锯断,然后再分成小块,一把火烧了,供他们取暖,没有人帮我,我看见他们呆呆的眼神,比我还绝望,是冷的麻木,还是解脱?
换衣服,没任何新衣服,都是她以前的旧衣服,有两三件衣服专门整理了放在一边,像是她早为自己准备的。她不肯多花一分钱,走的前两天还告诉我,抽屉里有80多快钱,我知道那是她捡废品后卖的钱攒起来的,我每年回家两次,她就给我两次,我离开她去异地读书的时候,她时刻担心我没钱花,因为“在外面没钱花很丢人的”。
没有化妆,她一辈子都不曾化妆,只是简单的梳了一下头发。我抱起她,放在简单的棺材里面,那一夜我们都没睡觉,5个男人,像群孩子,时而吃饭,时而抽烟,时而大哭,时而聊天,就这样,待了一通宵,天亮的时候,有人杀了一只鸡,鸡血淋在棺材前,装满纸钱灰的脸盆被狠狠的摔出门,抬起她来,出殡。
我坐在汽车驾驶室里面,看着车前行,后面是4个男人,看着棺材,一路鞭炮,没有人说话。到火葬场,到处都是人,排队。轮到她的时候,我抱起了她,轻的很,轻的就像鸿毛。我抱起了她,重的很,比泰山还重,这,是一辈子的重量。我没有被允许进入火葬间,重重的跪在那里,不敢抬头,我,无法看到她最后的尊荣。
骨灰盒放在早已挖好的坑里面,我用手捧起一把土,慢慢的把她掩埋。众人拉起了我,大家开始吆喝着用巨大的铁锹铲着泥土开始埋葬。
你害怕吗?你一定害怕,那又不是你的亲人。但是你你很善良,你不知道怎么拒绝。于是,小林君,你成了入殓师。我看见你艺术的温柔。影片开始就撼动了我,他那么艺术,那么虔诚,那么温柔。
这张碟买了这么久了才放进碟机,一口起看完,连厕所都不记得去。我一滴眼泪都没流,看完电影的时候,安静的关掉电视,关灯睡觉。有很多东西,你真的无法忘却,也已经经常被提起。妈的,我怎么会在清明节的晚上,莫名其妙的看这张碟?
我想起,她的骨灰盒是用红色的布包起来的,很烫很烫,放在我的双腿上,走,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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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乡去了奶奶的坟。奶奶的坟已经和爷爷的合在一起了,立了一个巨大的碑,新挖的泥土里面夹杂着正在成长的杂草,即使被连根挖起,还被前段时间的暴雪洗礼,他们还是那么青青的,换到坟上了,这些草还会继续生长的。坟的尖上一束枯草,虽然是死的,但却看着欣欣向荣。风吹来的时候,这把枯草摇来摇去,像是在和亲人招手。我还不知道为什么要在坟头上立一把枯草。
奶奶的碑上写满了子子孙孙,好多我不知道的名字,我才发现我几年没回乡看望亲人,好多亲人家里又添新丁了,那些表哥表姐们结婚的结婚,生子的生子,我却不曾知道,这个家族所有的子子孙孙每年都是正月初一在奶奶住的地方相聚,现在奶奶去世了,我们只能也只会在奶奶的碑上相聚。奶奶也终于和爷爷团聚了。2008年2月20日。
8 ) 为离者低语,为行者咏琴
入殓师是为离者丈量阴阳两界的人。
这部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片名直译为《送(人)》,译为《入殓师》多了几分神秘感。当然,若陌生者有了初始些微的恐惑,大抵也来源于此了。
小林就职的乐团解散了,他卖掉重金购来的大提琴,和温柔可人的妻子一同搬到乡下的故屋里居住。阴差阳错地,他成了初入行的入殓师。
那么,如何能像爱大提琴一样爱为人入殓的工作?
大提琴琴声略为低厚,因体积较大,自然不够灵活,更别说像“古典辣妹”那样了。当坐在纹着漂亮花纹的演奏椅1\3面积上时,务必要以温存的姿态,微微颔首,像拥着爱人亲密而温软的曲线一样拥着它,轻抚琴弦,声音缓缓从木质中空渗透、流淌、弥散、萦绕,宛如低语。
是的,宛如低语,恰如拉琴与入殓的无差别。
也许要知道一个人或一个民族的真性情,从其对待死亡的神情便可探许。
仪式感强烈的入殓步骤充满死者与生者的肌肤相亲。按压眼周、合拢唇瓣,抚平下颚,擦拭身体,更换丧衣,整理妆容。“让已经冰冷的人重新焕发生机,给她永恒的美丽,这要有冷静、准确,而且要怀有温柔的情感。在分别的时候,送别故人,静谧,所有的举动都如此美丽”片中画外音如是说,也意味小林对新工作的浸入。入殓师一生大多为陌生人收拾最后的仪容,用朴实的认真融入手指的运作,来表达对死亡的敬重,守护逝者的尊严。恰似一曲低语,为离者微鸣。
很早便为音乐的力量震撼。CLAMP的《圣传》里,苍王为冤死的妹妹悲痛欲绝,近于行尸,乐师乾达婆王心生怜悯,为她奏响她妹妹最后的歌——“那天冤死的小公主,只为一个人歌唱,‘我只为姐姐一个人歌唱’”,乾达婆王的竖琴乐声引领苍王的灵魂归位,最终,苍王从绝望中醒过来:“我要像妹妹所期望的那样,为自己自由地飞翔。”那时繁花丛中乾达婆王坚定决绝地抚弄琴弦,那种冥想中的拯救就透过微黄的纸张传达而来,力透纸背。
中国民间丧事大凡要守灵三日,讲究的人家会请法士或和尚为亲人超度。整齐划一的道袍与起落相匹的木鱼声,随着氤氲青烟与经诵一起升腾。亲人泪眼朦胧在这种熏陶中怀悼,何异于,为死者的仪式其实拾掇的是生者的心。
都是离者。一个离开阳界,一些离开挚亲。看着他熟悉的面容,没有死亡的暗影,离世的瘀斑,有的只有习见的如睡去的恬淡,想想,多么抚慰。人离开,生前的至亲就会拼命地想再为他多做点什么,如果这也算其一,那就几乎与所有世界观无关。
谁来牵引生死之间的鸿线?崩、薨、逝、死,如此繁复的规则,最后凝为入殓师造就的死生无差别。所以片中那些老妪会在死去老头的脸上留下完整的唇印,也不管葬礼是否拒绝艳丽。
华丽苍生终究僵硬落幕。脑海里文化大不同的西式葬礼,也在牧师徐徐的诵咏中落下棺木。闻声的都是行者,走向异端世界的他,走向没有他的世界的他们。
异端世界如何别样,也请暂留今生的源流。小林擦拭过有易装癖的美男子,早逝的母亲、澡堂老板娘……也是擦拭每一段一唱三叹或抑扬顿挫的人生。每一格窗棂都描摹一个故事,每一寸肌肤都镌刻曾经的气息,那些生的点滴终于不再喷涌,而过滤、萃取、结晶为一颗颗水钻,再也没有人可以改变其中的纯粹。
这些都是尚未被世人完全理解、接受的。如果新颖的生命需要一次生的洗礼,告别尘世的人是否更需要一次死的庄重?毕竟生不足百年,死亡却有万古。但入殓师本身的标签却不若仪式般神圣。片中,入殓师会被问:“你们是吃死人饭的吧?”小林的朋友会疏远他,妻子刚开始也无法接受,说他:“肮脏!”然后离开他。一如这世上每一个被赋予刻板成见的职业和人。
那么,如何比爱大提琴还爱入殓的工作?
小林卖掉大提琴时,“很不可思议,突然觉得很轻松,觉得一直以来的束缚解放了,自己以前坚定不移的梦想,可能,根本不是梦想。”但对入殓师的工作,就算有比拉大提琴更大的阻力,他却没有放弃。
观众观影前与观影时大抵都会对影片方方面面有个预设,《入殓师》的破就在于它不仅改变着片中人物命运的预设,也改变着观众某些世俗的观感。改变着,改变了。
整个仪式的圣洁性在于,它是独一无二的。入殓师的圣洁性在于,他是专注的。专注地将世上每一个不可复制不可模拟不可替代的个体化整为同样祥和的留恋,化整亲人的难舍凝视为直面的告别。
像活着一样死去,也意味着,活得更好,才是纪念。
所谓向死而生,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The gift of the last memories. “人一辈子买的最后一样东西(棺材)是由他人决定的。” “死可能是一道门,逝去并不是终结,而是超越,走向下一程。” “入殓师就是让已经冰冷的人重新焕发生机,给她永恒的美丽,这要有冷静、准确、而且要怀着温柔的情感。”
是好看的,但太工整了,所有人物的动机与选择都指向了唯一的结果,反而情绪没能进入到营造的整个氛围里,就是完全属于豆瓣top250 stereotype的那类电影。
入殓既是生者的最后道别,也是死者的洒脱上路。生死之间,皆是肃穆。
很温柔很温柔。。眼泪有很多种,这是非常有劲道,非常耐人寻味的一颗
我觉得这个电影不是讲死亡 甚至什么追忆怀念云云 而是讲一个人在逆境中如何面对世俗的目光生活 从在意别人的眼光 到最后在工作中找到自己的价值 高度认同它 与世界沟通 还有宽恕他人 从而达到自我的新生 从这个角度来讲 这部电影是更像是一部励志片 而不是简单的感情片
迷恋死亡仪式的日本人
日本人的表演还是太做作
澡堂奶奶让我想到了我的外婆,一个同样与辛勤劳作过上大半辈子的女人,她满头的银发只是为了缕清身边人的烦恼而生长。看着入殓者认真的擦拭她的身体,我想到小时候外婆也认真的擦拭过光溜溜的我。外婆应该不会介意来世由陌生人为她添上厚厚的新衣,就像她今生也不会介意岁月如何为她添上厚厚的皱纹。
本来想说毫无共鸣,但是看到石头从手心落出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哭了。我突然想明白,以前一直认为怨恨到死也不可能完全消除,但是如果看到你死的那一天,我一定会原谅你的一切。
12年后大银幕重温,依旧感人,但这次看到了些瑕疵,比如广末凉子这个角色太工具人了,完全看不出男主对她有什么爱,她好像也只是为了孩子才回来原谅男主,好卑微。但是关于死亡教育,关于告别,没有电影比这部更完美了。那些入殓的仪式,都好美,好温柔。殡葬馆的老爷爷说的好有哲理:殡葬行业的人都是守门人,帮助每一个人度过这扇门去往另一个世界,并且告诉他们:路上小心,后会有期。
这电影槽点太多了吧……男主的老婆(女主),顺从,奉献,包揽家务且引以为傲……符号化地代表世俗的眼光,自己离家出走自己又回来,就像一个没脑子乱发脾气的人,而男主一心事业,感觉根本没在意这事。女主回来之后说:家里没我不行吧,我晕…哪里不行…是男主吃面包奶油配刺身不行?还是一个月打扫一次卫生不行?这个形象就是个单薄符号化的妻子形象,令人不适。男主的爹…不明白最后的情节要表达什么…为啥抛弃了小孩不敢回去看他,还整得自己很有苦衷的样子?自己抛家弃子但也没过上幸福的生活,就应该得到同情了吗…(另一个女角色也是)。而且中间女主说男主的妈妈还爱着男主的爹…这得多想不开…我就当她仅仅是认同他爹的音乐品味。最后的疑问:怎么得到这么高分的…08年大家不吐槽这些点吗?也不是没有优点…但我不会看第二次
既然死是每个人终须面对的,何苦还挣扎于那些无谓的事情上?喝过的酒、爱过的人、浪费过的力气、余留下的残念、望不见的未来……凡此种种,终有一天烟消云散。我仿佛看见玫瑰落在眼睑上,作无人之眠。那里是我们曾眷恋和执着过的生命,还有无法逃离的死亡。
草野中木本拉奏提琴的容色有忧郁的神采.每一道程序日本人一贯的谨慎严肃和精微.对于逝去的人没有比这更好的尊重了.死亡并非代表一切终止了好的人生是一个自省的过程.于是才有谅解释怀充满了怜恤与爱的感情.感动由是草野上徜徉的音乐,飞起了生命的律动.
对待死的敬意,犹如对待生的真诚。举重若轻。
死是活人的事情
好吃得让人为难
入殓师老板在自家店铺楼顶的玻璃花房里烤河豚鱼白吃,四周都是绿葱葱的植物。
我可能看这个片子太晚了,现在看不太有深的触动,反而会觉得情节制式化。澡堂奶奶的离世,太太的理解,父亲逝世时握紧的石子和亲缘关系的和解都可以猜到。临近结尾同场观众有很多啜泣和翻纸巾的声音,而我只觉得广末凉子扮演的女性角色太传统太刻板化了,“完美”的日本家庭主妇,永远微笑体贴理解的女性伴侣。
“很轻的电影很重的人生”
东亚三兄弟这个儒家体系(包括日本那个变种儒家文化)都有这个臭毛病,活着的时候一忍又忍,死了却“人都死了”就各种迁就了。想成为女性的儿子被父亲接受了、想穿长筒袜的老奶奶葬礼上穿上了,一辈子糟糠妻的女人死后让丈夫知道自己的美貌。想到从小的唯物论教育下死亡就一切的湮灭,以上的事情让人更加难过了。